張郃點了點頭。
和匈奴西羌等情況不同,大漠當中的這些胡人,如今是很明顯的成為了兩種不同的類型,一種就是類似於烏桓或是堅昆這樣的,還保持著一定的組織架構的遊牧部落,而另外一些則是非常稀散的小部落,就像是軍寨不遠處的軍寨部落一樣。
張郃一直在考慮著一件事情,就是這北域都護府究竟是承擔著一個怎樣的責任。
如果是為了防禦北麵遊牧的侵襲,當下匈奴已經倒塌,鮮卑四分五裂,烏桓半死不活,再加上又有這些大大小小的大漠牧民陸續歸順,可以說在北麵的威脅已經漸漸的減少了,並不需要重兵防禦。如果是為了製衡幽北的曹軍,其實北域都護府已經有足夠的實力對抗,甚至剿滅幽北的曹軍了,至少張郃是這麼認為的,所以為什麼不出兵?
但是張郃有一點好處,就是他會思考,而不是肆意的宣泄自己還不成型的牢騷話。畢竟在曹操那邊待過的他,明白隨意說牢騷話的下場。
北域都護府很早的時候,就開始用鹽,茶,以及一些鐵器等等物品來拉攏和離間在草原大漠當中的部落,收攏這些部落的胡人成為仆從軍,所以張郃他對於軍寨的史八指收容了少部分的牧民在北麵草場牧羊,並沒有太大的意見。
就像是史八指所說的那樣,這些零散的牧民,作為探子去打聽一些零星消息還成,可是要想促進戰爭的進程,作用就非常有限。
草原大漠實在是太大了,那些散落在各處的遊牧部落,就像是在荷葉上的水珠,如果不彙集起來,一點事都沒有,但是一旦彙集到一處,遲早會使得荷葉失去平衡。
就說話的時候,忽然有兵卒前來稟報,說是有牧民跑到了軍寨這裡,說是要見漢人大將軍!
史八指還以為牧民是有什麼事情要見他,然後把他稱之為將軍了,就像是後世見誰都稱呼領導或是老總一樣,便是很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張郃,連忙說道:『這是要見誰?這些整天糊裡糊塗的家夥!』
兵卒再次確認,說是牧民想要見的是張郃。
張郃一愣,頓時眉頭就皺了起來,『竟敢窺視軍寨?!』
張郃等人前來,當然沒有掩藏什麼形跡,但也不是大張旗鼓宣揚得滿世界都知道,所以這些牧人在張郃來了不久之後,就到了這裡,這意味著這些牧人有可能是一直都在盯著著軍寨!
史八指頓時身軀一抖,然後血色上頭,臉上的刀疤後麵隱隱有血色滾動,就像是下一刻就會噴出鮮血來一樣,『賊子好膽!將軍,且下令罷,我去將那賊子腦袋砍下來!』
張郃沉吟了一會兒,擺擺手說道:『不必,且令其前來,看看說些什麼……』
張郃護衛很快就帶來一個裹了一件黑皮襖的草原牧民。
一進指揮所,這人馬上就匍伏在地下,蜷縮著身體不停地叩頭。即便被史八指斥了好幾聲,這家夥還是不敢抬起頭說話。
張郃仔細打量著,從這人身上的皮袍看到其破爛的麻衣,然後聽著他說著斷斷續續,甚至有些含糊不清的胡語,『嗯?什麼?他說自己是大統領?什麼大統領?』
張郃完全料想不到,眼前這個穿得破破爛爛,黝黑的臉上都是風吹日曬的痕跡的家夥,竟然是什麼十幾個部落的大統領!而且讓張郃也想不明白的是,就這麼一個木訥得連胡語都說得磕磕絆絆的家夥,又怎麼可能把十幾個部落的牧民都整合到一處組成一個新的大部族……
難道大漠中這些習慣了桀驁不馴的遊牧部落牧民,現如今突然間就轉了性子,一個兩個的全部變成了乖順的小羊羔了?
翻譯追問著,而這個大統領老牧民磕磕絆絆的說著。
然後張郃才算是大體上明白了,其實這還真是和北域都護府有些關聯……
之前北域都護府和鮮卑也好,和烏桓也罷,進行了幾次大戰,將這些聯盟彙集起來的結構擊敗,擊垮,擊潰,這對於漢地來說是減少了威脅,但同樣也讓這些原本彙集在大漠偏南的部落,紛紛逃亡到了大漠北端。
這些逃亡的部落,一部分是真的被嚇破了膽,一路逃亡而不歸,當然也還有一部分咬著牙記住了這個仇恨,發誓要再打回來。
既然要打回來,那麼沒有人馬肯定不成的。於是就像是匈奴最終鞭打了羅馬一樣,這些逃亡的遊牧民族,不管是鮮卑殘部還是烏桓分屬,至少都是和大漢練過手的,多少算是實戰派,欺負一下那些在北麵的草原小部落,當然沒有什麼問題。這些原本就不想要參與戰爭,躲得遠遠的草原小部族,現在很多都遭了災,男人幾乎被殺光,女人也沒活下來幾個,牛羊牲畜更是不知道被搶了多少……
這些被打殘打亂的小部落,又再次逃離,為了生存,重新融合成為了所謂『大聯盟』的部落群體,也就是張郃眼前的這個老牧民這一幫子。
『所以,這所謂的十幾個部落,其實都是些老弱病殘,沒剩多少人了?』張郃揚了揚眉毛說道。怪不得這個所謂的大統領連話都說不利索,見麵了隻懂得磕頭。
張郃對翻譯說道:『你讓他站起來。』
翻譯一連說了好幾聲,但是這老牧民就像是沒聽見一樣,蜷縮在地板上不停的磕頭。
翻譯隻好招呼兩個兵士過來連扯帶拽地把他硬架起來,但是這老牧民還是不敢抬頭,整個就象沒了筋骨一般,鬆鬆垮垮地掛在兩個兵士的胳膊上,一雙腿也軟綿綿用不上氣力,等兩個兵士一鬆手,這家夥又是馬上癱了下去。
張郃看著,稍微確定這家夥不知裝的了。
真要是能裝得這麼自然且逼真,那也是個本事。
張郃招手,讓人取了些酒水來,給這個老牧民灌了一些下去。
隨軍攜帶的酒水都是蒸餾過的高度酒,一方麵可以在必要的時候禦寒,另外一方麵也可以作為創口清理來用。
幾口烈酒灌了下去,老牧民那脆弱的神經才算是略微有些恢複了過來,顧不得殘留的酒水還在嘴角脖頸流淌,便是雙手居過頭頂,口中像是唱歌一樣的吟誦起來。
老牧民的口齒不清,翻譯在一旁很艱難的翻譯著,『……高高飛在天空的神鷹,希望接受……接受效忠,成為仆奴,生死放牧……祈求神鷹,也就是我們能夠幫他複仇……』
雖然說翻譯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大體上的意思還是能明白的。
『他的意思是說……』張郃沉吟著,『他的那個什麼聯盟的一些人,被人給襲擊了?』
翻譯又是追問,老牧民連連點頭。
『你問清楚,究竟是被什麼人襲擊了?是胡人,還是曹軍!』
張郃忽然覺得自己似乎隱約之間聽到了戰鬥的號角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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