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使君。』法正躬身行禮。
徐庶讓其坐下,然後詢問道:『巴人至巴東,孝直可是知曉?』
法正笑了一聲,『此乃江東之計也。』
徐庶微微點頭笑道:『便請孝直議之。』
法正捋了捋胡須,『先行投石問路,再用聲東擊西,說不得後麵還跟著李代桃僵……』
徐庶頷首,不過沉吟之後,卻說道:『孝直還有未儘之意,不妨直言。』
法正目光微動,掠過左右。
徐庶擺手,示意周邊的仆從退下。
於是法正才低聲說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卻不知當下江東是要做這個螳螂,還是想要乾脆做個獵人。當年主公入川,川蜀之中,起先自是多喜,然則如今麼……』
徐庶微笑道:『可是李譙之事?』
法正點頭,『正近日聽聞,略有些風聞……說是李譙冤枉……』
徐庶低哼了一聲,『這是說某處置不公了?』
處置那些普通民眾麼,士族子弟從來都不會說多給一個機會,總表示說那些刁民就是要好好炮製一番,要不然就不懂得天多高地多厚等等,但是一旦律法約束的是士族體係內的官宦子弟,就會有人立刻改口,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要給一些機會讓人改正錯誤麼……
之前徐庶處置李譙等人的時候,聲勢浩大,這些士族子弟也不敢在火頭上蹦迪,更不敢私底下拱火,現在這勢頭過去了,便是又有人重新開始撿起來,趁著江東來襲的時候翻嘴皮子了。未必是真的要推翻斐潛和徐庶,隻是拿捏起來作秀,並以此謀取一些好處。
這些士族子弟不會觸碰徐庶畫下的紅線,比如物價什麼的,但是會在其他邊緣地區不斷試探……
這也算是士族子弟基礎藝能了。
法正冷了麵色,說道:『正懷疑是江東奸細,有意借機攪亂。』不管是不是藝能,反正先定性再說。
徐庶微微笑了笑,沒有揭破法正的小心思,『有聞司正在核查。不過恐怕有些人手不夠,孝直你再調配些巡檢好手,協同有聞司進行督查。』
川蜀地盤不算小,又有山林河川等等各式地貌,真要是躲幾個人,莫要說是大漢了,就算是後世都不太好查。
法正應下,然後看了徐庶一眼,拱手而道,『若是川蜀士子涉及謀逆,資通外敵……不知使君,是要如何處置?』
『學宮之中如何?』徐庶不答反問道。
『尚不至亂。』法正說道,『正派遣了些兵卒加強學宮周邊巡查,不過……這防得了明處,防不住暗處……萬一學宮學子受人蠱惑,鬨出事情來……』
學宮是教化環節當中非常重要的一個部分。如果學宮出了問題,很有可能會導致之前鋪墊的很多工作就白費了。
成都學宮相比較長安學宮,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青龍寺。
沒有青龍寺,就沒有辦法邀請到那麼多的各地大儒,幾乎是可以代表了全大漢的頂尖的一層學者。如果都是邀請川中的那些所謂的大儒,說不得又很快的走回讖緯的老路去。因此在成都學宮當中,學習的內容實際上都是有些滯後的,也就是從長安學宮之中,已經經過了研討議論之後定下來的那些東西。
這樣的好處自然是不用再多研討了,而壞處同樣也是這一點。
沒有經過研討和爭辯,隻是一味的單純學習,死記硬背,一方麵是記憶不深刻,另外一方麵也不能徹底的消除一些學習過程當中的疑慮……
青少年又是沒能形成穩固的三觀,很容易就被顛覆了。
因此斐潛治下,隻要是地盤穩固一些,便是先開學宮,這也是從河東以來的傳統,從長遠去看,從孩子的思想層麵抓起,而不是等到一群孩子都在高喊著你個老六的時候才頭疼醫頭腳疼醫腳,順帶再禁止這個禁止那個,早乾什麼去了?
之前嗬嗬笑,拿著各項分潤,收著各種賦稅的時候,怎麼沒有什麼磚家叫獸出來嗷一嗓子?
『嗯,這倒是個問題。』徐庶緩緩的說道,『那麼……不妨就將大比提前罷。』
『學宮大比?』法正問道,『這……恐怕是有些倉促。』
『確實倉促了一些。』徐庶說道,『不過無妨,就將獎勵加得豐厚,自然就有人前來……此外,這些獎勵不能以官府名義……嗯,對了,就說是各個工房商鋪敬獻……』
若是斐潛在場,少不得要給徐庶點個讚。
雖然說徐庶並不知道後世還有一個所謂掛名讚助的商業模式,但是徐庶他當下也無師自通的會了這一點。以驃騎之下,官方的這些工房商鋪進行『讚助』的理由,最初的目的僅僅是為了讓學宮大比的獎品能夠更豐厚一些,轉移學子的注意力,但同時又不能讓這種豐厚的獎品成為官方定例,否則之後的大比就未免難以長期維持。
除了這方麵的考慮之外,徐庶還考慮了一點,就是可以在學宮學子心中,提高一些官方的工房和商鋪名聲……
培養使用習慣,當然要從青少年抓起。
在斐潛剛剛入川的時候,對於川蜀士族體係采取的是懷柔策略,就像是劉備會娶了吳氏寡婦一樣,就是為了展現一個合作共贏的態度。隻不過劉備采用的方式是聯合川蜀士族的頭部力量,然後製衡川蜀,而斐潛則是一開始就盯著川蜀士族的中間層麵,采用的是直接走市場經濟,用商品入侵的策略。
這就像是同樣兩個a,一個是找了上頭人,亦或是什麼磚家大v什麼的,一頓鼓吹,四處宣揚是什麼良心之作,價廉物美雲雲,另外一個則是沒有找到那些磚家,而是很乾脆的進行打折優惠,以本壓人。
所以沒多少本錢的劉備自然撐不住……
劉備在競爭川蜀市場的環節當中落敗,連帶著川蜀本地的劉璋也被掃落下台,斐潛當然就開始運用後世資本路燈大法,於是川蜀士族也就開始覺得有些味道不對了。
可問題是這些川蜀士族跟不上趟,隻是覺得斐潛帶著的路不對,卻想不到問題在什麼地方。比如李譙就覺得他們之前的老路比較好,習慣,舒坦。在李譙,尤其是譙氏事件之後,川蜀之中的士族子弟明顯消停了很多,但是這並不代表著他們心中就服氣,或許他們也清楚走斐潛的路子才是正確的,可要讓他們放下手中現有的好處,往長遠去看就多少有些患得患失。
所以不僅僅之前的李譙會搞傳言,現在也已然還有一些其他的川蜀士族子弟,平常時日裡麵也多多少少的會有一些有意無意的貶低官方工房和商鋪的話語,比如表示他們自家的私產才是最好的,都是私人定製才是高檔貨色雲雲。
法正之前負責的事項,就是在譙氏之後,規整川蜀士族的風俗。這也和他在曆史上做的事情相差不多。在曆史上劉備入川之後,法正就裝扮成為了黑臉,開始整治川蜀士族,然後諸葛再來調和,劉備則是高高在上表示這事怎麼會這樣,我怎麼不知道?因此對於徐庶提出這樣一舉多得的策略,法正自然是佩服不已。
不過穩固學宮,問題不大,但是想要穩固巴人巴山,以及整個的川蜀,就不是一場大比能夠解決的了……
現在江東以巴人為切入點,就像是圍棋當中的打入侵削,如果應對不當,說不得就糜爛而開,等到後麵再來處理的時候,搞不好都成活棋了,不僅會使得川蜀實地受損,連帶著勢頭也會被削弱。
『江東還是有些能人……』思索了片刻之後,徐庶忽然笑了一聲,撫掌而道,『不過這江東有一弊,絕難免除……畢竟江東路途遙遠……』
法正眉眼一動,『使君之意是……』
『嗯,』徐庶點了點頭,『虛者實之,實者虛之。這江東意圖攪亂川蜀,所欲何為?真就是為了取川蜀麼?這路途遙遠啊,雖說若是江東取了川蜀,確實可以雄踞大江上下,可這大江中途千轉百回,又豈能是連接如意,往來無礙?更何況,這川蜀之中有「李譙」之輩,難不成這江東就是上下同心,穩固如山嶽一般?』
聽聞徐庶這麼一說,法正的思路豁然開朗,便是拱手說道:『使君所言甚是!正方才所思,限於川蜀之內,礙於川蜀士族,苦無對策,得使君提點,正倒是想到了一策……何不將計就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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