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再一次轟鳴起來,這一次不是速射,而是最大裝藥量來測試最遠射程。
青銅炮再一次領先,而鑄鐵炮一下子落後了很多。
工匠表示,是青銅炮工藝更成熟,炮身內更光滑,而鑄鐵炮就相對差了一些。
斐潛大概能夠理解,炮身內的肉眼看著差彆不大的坑窪和不平,會導致火藥爆炸產生的力量相互衝突和抵消,並不能完全作用於炮彈上。這或許又需要模具技術的提升和改進。
每一次的技術發展,都是科技樹上一個分叉,走錯了,那就歪了,或許還有機會重新糾正回來,或許就再也沒有第二次的機會……
就像是華夏曆史上的火炮發展,從青銅發展到鑄鐵的時候,這些鑄鐵炮的問題並沒有得到技術上的及時跟進,而是變成了政治上打壓對手的利器,以及個人謀取私利的手段,最終明朝就失去了最後發展火炮的機會,拱手將錢財讓給了西洋,讓西洋有更多的資本,更多的試驗,更大的技術發展,最終在清朝的時候,直接被西方轟開了國門。
這不是洗清朝,因為清朝確實是一無是處,根本就不需要洗。
外族侵略華夏之後,就沒把華夏人當成人,元朝如此,清朝也是如此,再看看阿三,原地土著每一次被入侵就降檔,直至後世都沒有能夠轉變。
實際上不僅是遊牧民族不把華夏百姓當人,中原的那些士族子弟不也是如此麼?隻不過是隱蔽一些而已,不會當著麵說兩腳羊,烹煮了吃下去。
因此當斐潛在後世網絡上看到有一些普通百姓為了清朝聲張,甚至公然表示羨慕那些阿哥,動不動就要為某個阿哥生猴子的時候,就覺得很不可思議。是不是這些百姓天然就會和資本共情,和階級共舞?若是原本大辮子的殘餘,為給辮子上油插花,那還有情可原,一個平頭百姓憑什麼去可憐資本,去同情曾經的統治者?憑他們祖先吃的苦受的難?
斐潛在後世看到有人表示清朝在國土疆域,文化發展,農業科技等等湊了十個方麵的提升,或者叫做貢獻,亦或是像是十全老人那樣給清朝抹光,但是實際上仔細想想,都是扯淡。
國土疆域這本身就是國家最為基礎的根本,若是連國土都不能在強盛時擴張,還能拿來給臉上增光?漢代沒擴張麼,唐代沒擴張麼?怎麼突然就變成了清朝為大一統做出的貢獻了?
農業人口什麼的,那是因為番薯撐著。
至於清朝的文化,那就是個笑話,四庫全書燒了多少舊書,文字獄搞死了多少人?然後在某些人的嘴巴裡麵變成了文化的傳承?不僅是如此,還有人表示清朝在軍事上有傑出的貢獻,閉口不談八旗的腐敗,綠營的無能,八國聯軍侵入華夏,而是大談鳥統,說這就是清朝巨大功勳了……
就算是後世的人,在思想上,在民智上,都會被一些短暫片麵的刺激所蒙蔽。
那麼在大漢當下呢?
想要讓百姓明白事情,通曉道理,是何等之難啊!
軍隊之中,相對封閉一些,環境單純一點,斐潛也在做,但是同樣的也不容易。
軍製的改革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隻能是求知於上,方可得之於中。軍中思想指導專員也好,軍吏也罷,其實是一把雙刃劍,並不是無腦的裝上去了就能耍得風生水起。
斐潛之前已經很深刻的考慮過這個問題,最後決定有限度的施行,甚至是暫時性的擱置,等待環境的改變和合適的機會。
斐潛接到了大理寺卿司馬懿的報告,表示有一名退伍的軍卒在鄉野犯案了,向斐潛請示應該怎麼處理……
案件也同樣很簡單。
退伍的兵卒回到家鄉,發現不是想象當中的衣錦還鄉,而是依舊在鄉紳的壓迫之下。加上這個兵卒相對來說比較老實,各種人都覺得他好欺負,一開始的時候這兵卒還保持著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但是沒想到他越是退讓,旁人就越發的覺得他好欺負。
最終矛盾積攢到了一定程度,老實人爆發了。
軍中學來的殺人技巧,可不是白學的,一見了血,就收不住手了……
而且還不僅僅是這一例。
司馬懿上報的事項,已經是很滯後了,甚至是儘可能拿了相對來說比較『穩妥』一些的案例來請示了,否則按照華夏樂子魂的那些人搞出來的什麼黃毛什麼牛頭,什麼回到家戰神給妻女充值做業務的……
稍微腦袋清醒一些的人都知道,戰神這個稱號,是意味著什麼?
當全華夏的人都嘻嘻哈哈的拿『戰神』開玩笑,搞黃腔的時候,讓那些以『戰神』為目標而努力奮鬥的兵卒,如何自處?
這真的是在娛樂大眾?
斐潛思考了很久,最終下達了按照律法來執行,不偏不倚,維護社會秩序的最基礎的根。
而在律法之外,給與這名退伍兵卒的家庭一定的照顧。
這不僅僅是一個殺人者償命的事情,更重要的是體現出了階級矛盾,軍隊和社會差異的問題。在現在這個階段,斐潛就隻能像是推行火炮改進一樣,是逐步的前進,而不是拿著後世的某些東西直接使用。
更何況,後世的某些製度,也未必就是最好的,比如唐朝的府兵,明朝的軍所軍戶等等。
想象一下,在軍隊當中如果斐潛按照後世僵化的推行思想輔導和強化,即便是真的能讓這些兵卒懂得什麼是信仰,什麼是希望,什麼是未來,什麼是國家和民族,然後也獲得了更強的支持和戰鬥力,但是然後呢?
當這些兵卒回到家鄉……
在軍中說擺攤能掙大錢,到了家鄉擺攤還不到三天就被砸了攤子。
在軍中說辛苦勞作就能獲得成功,到了家鄉發現勞作頂天隻能是溫飽,而不用勞作的卻在騎著馬,收著租,享樂無邊。
在軍中說有希望有陽光好日子都在後頭,到了家鄉發現不僅是沒人理沒希望沒有所謂好日子,還有很多各種各樣的家夥都想要騎要踩到自己的上頭。
那麼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些在軍中懂得什麼是信仰,什麼是希望,什麼是未來,什麼是國家和民族的退伍兵卒,會發生什麼?會選擇做什麼?
一個,兩個,三個,然後一年,兩年,三年……
再然後,斐潛若是依舊在軍中宣揚什麼是希望,什麼是未來,什麼是國家和民族,還會有人相信麼?真到那個時候,在那個狀態下遇到了國難,又要怎麼辦?
之所以在後世某個階段之中,這一套的模式很好用,隻不過是因為當時的環境能夠相互配合起來,軍事是第一位的,能打贏了才有未來,但是現在斐潛能表示全國皆兵,放下一切去為了奪取勝利?即便是可以這樣做,在奪取了勝利之後呢?故而除非是斐潛想要在全大漢推行軍政府體係,施行統治區策略,而且還不能做任何的改變,否則的話……
所有人都盯著成功的花,覺得花朵綻放是那麼的驚豔,卻不知道在這花底部的根莖之下,是澆透了血和淚。
因此斐潛現在對待軍事製度的問題上,依舊隻能是求之於上,方能得之於中。
兵卒製度如此,將軍製度也是如此,契合當下的生產力和生產技術,結合環境,既放出一部分權柄,也收回一部分的職責,而且還不能成為固定不變的『祖宗之法』。
舊的方式不適合,那麼就改進,甚至是更新。
西域之事亂起之後,有人傻傻的就叫囂著要推進去,叮叮當一陣亂打,轟隆隆一陣亂炸,然後稀裡嘩啦該投降的投降,該砍頭的砍頭,熱鬨無比,流血滿地,便是覺得痛快,心情很舒暢。
可是然後呢?
西域製度會有什麼變化麼?
如果斐潛真的按照這些人的想法去打西域,那麼不過是一個新的輪回而已,產生了一個新的大都護,或者叫做節度使,後世也稱之為軍閥罷了,對於華夏又有什麼增益?
太史慈可以作為西域的下一任都護,但是又不能就這麼簡單的成為下一任的都護。
戈壁灘上,火炮轟鳴,硝煙彌漫。
聲音滾滾的在玉門關的遠處,依舊回蕩不已。
一行人駐足而望,這或許是另外一個戰場,或許沒有實體的硝煙,但是同樣的凶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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