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很簡單,常林之前在接觸的這些人,不管是閻圃還是楊任,亦或是其他的一些人,從某個方麵來說,都是『降將』!
如今連李典這裡都光明正大的來了一個說客,雖然說這個說客麼……有些一言難儘,但是是不是意味著漢中之地的其他人……
甚至擴大一些,在驃騎之下大多數的投降將領……
還有其他外姓統領……
此事非同小可!
『此事……你我聯名上報罷!』常林很是嚴肅的說道,『走六百裡加急,送往長安。』
李典點了點頭。他沒想要瞞著誰,因為這種事情,越是隱瞞,便越容易生出其他的問題來,原本或許沒問題,結果後麵也有問題了。
李典立刻將王凱之事前前後後都寫了下來,常林在其後也補充了幾句,簽名畫押,然後用火漆封了,派人六百裡加急送長安!
在送走了信使之後,兩個人之間的氛圍略有好轉。
坦誠不隱瞞,向來是相互之間能夠配合的一個基礎。
『伯槐,我派出的貨郎,有些被襲擊了,貨被搶了,人被殺了……』李典將之前還未解決的事情說出來,和常林一同研討。
說是貨郎,其實就是斥候哨探。
能指望真的普通貨郎在賣貨物的同時還要觀察地形,清點山寨人口?
所以這些『貨郎』,其實都是李典手下的精銳斥候,現在損傷了不少,李典又是心痛,又是鬱悶,同時也有些忍不下這口氣。
『楊千萬和王貴殘部,都躲到了周邊山林之中,一直都在規避我們斥候查探,』李典緩緩的說道,『我軍一直都在山中搜尋,但是這些人偏離要道太遠,至少都有日以上的距離,若是我們斥候走得太遠,難免會迷失於山林之中……』
常林聽著,皺著眉頭,『日範圍……這可是在賨人王,夷人王的範圍之外啊……』
李典點了點頭,『所以,我懷疑這些人……有聯係,隻不過都不肯說。』
常林也同意。
畢竟這些叛逆的氐人要經過這些氐人王,賨人王和夷人王的地盤,若說這些人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看到,未免有些太過侮辱李典和常林的智商了。
李典想要讓聲音傳遞到鄉野之中,並不是在十字街口貼張告示就能完事的。
常林思索了片刻之後,說道:『某倒是有一策。』
李典點頭說道:『請講。』
常林笑道:『可以用人頭來換!』
『嗯?』李典目光一動,『王楊氐人殘黨的人頭?』
常林微笑著,就像是說著一個很普通的商品一樣,『周邊的氐人搶劫商貨,一部分是貪婪成性之外,另外一部分則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用來換的……那麼就用這些逃到了深山當中的叛逆殘黨的人頭來換就是!』
這些逃亡到了深山之中的氐人殘部,會心甘情願的待在深山裡麵一輩子不出來麼?或許也有可能,但是大多數人肯定不會心甘情願的,甚至可以推測在這些逃亡到了深山的叛逆氐人口中,漢人定然被他們描述成為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久而久之,這些人說不得就忘記了他們為什麼會逃亡到了深山,隻是記得他們逃離是因為漢人的殘暴所致,然後帶著這樣的仇恨活下去,或是有一天重新殺回來。
而那些沒有參與反叛的氐人,一般情況下,也不會排斥這些逃亡的氐人,甚至會打掩護,可是如果說這些逃亡的氐人的人頭值錢了呢?
漢人可以給親善的氐人帶來貨物,帶來衣物,帶來糖和鹽,甚至帶來刀槍鐵器,那些謀逆的氐人能給什麼?山裡麵的木頭,還是石頭?
李典頓時恍然大悟,拱手而道:『此策甚妙!若是此策得行,這些氐人必然相互仇殺!原本氐人融合之基石便是當然無存!殺氐人,卻不染其血,不過費些錢財貨物,卻能將逆賊除儘!哈哈,甚妙,甚妙也!』
『不過是因勢利導而已。』常林摸著胡須說道,『將軍可以先讓貨郎全麵提價……不說是周邊氐人截殺貨郎行商,全數都說是那些叛逃賊逆所為,然後多派遣護衛,表示要收護衛費用,這貨物價格自然就要更高些了……先提價個兩三成,過段時間再提價,反正要有護衛,開銷大了,貨物價格自然就高了……先要讓這些氐人賨人夷人知曉,其因果如何……』
『因果。』李典點了點頭。
這確實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倒不是說宗教所闡述的『因果』,而是屁股坐在什麼位置上所產生出來的不同因果。
胡人的屁股,漢人的屁股,標準是不一樣的。
要教化這些胡人,首先就是必須讓這些胡人知道『因果』,也就是漢人的規則。做什麼事情,會有什麼後果。否則這些胡人,覺得他們沒東西了,沒錢了,沒有吃的了,現在為了生存,搶漢人東西,又有什麼錯?
要不然搞出一堆拋開事實不談的胡人,就根本說不清楚了。
要給氐人一個因果,一個理由,一個規則。
至少是頭腦簡單的氐人能夠理解的規則。
被那些謀逆叛亂份子襲擊了,再加上護衛的費用,貨物損失了,成本高了,價格就高了。這些貨物的價格高,不是漢人引出來的問題,那麼又是誰的問題?
要不然又有什麼人高呼著,李典丟失的不過是些貨物什麼的,而那些氐人可是丟失性命啊雲雲……
當然,肯定不會是每一個氐人的部落山寨都願意做這種血腥的交易,但是隻要有一個山寨部落做了,必然會引起楊千萬和王貴叛逆的氐人部落的反擊,而這種事情,隻要是雙方一動手,一有了死傷,很多事情就會變得和原本不一樣了,再稍微煽風點火一下,其他的氐人部落拖下水,到時候一大群的氐人進山抓捕收殺楊千萬和王貴殘黨,也就是遲早的事情。
『隻不過此事,還有一點需要注意……就是這些胡人之王……』常林摸著胡子說道,『這些胡人王……未必是愚鈍之輩……若是從中阻擾……』
即便是有李典的『利誘』,普通的胡人可能會為了蠅頭小利而去殺楊千萬和王貴的人,甚至會拿些不知道什麼人的人頭來冒領,但是胡人王之間並不會輕易的改變仇恨值。
楊千萬和王貴的氐人在山裡麵依舊可以很舒適,至少沒有被李典等人發現,就說明了這一點。
很顯然,這樣的結果,最為根本的原因,並不是李典給出的利益不夠多,而是對於那些利益,蒲氏等氐人王賨人王夷人王什麼的不感興趣。
都是草頭王,誰還在意這三瓜兩棗的?
幾塊布匹和一點糧食,一般的胡人會想要,但是這些蒲氏杜氏樸氏等胡人王是根本不缺的,所以他們會願意為了這一點點的東西發動大規模的戰鬥,對於楊千萬和王貴的氐人進行抓捕麼?
顯然不可能。
因此常林的這個『政策』,有可能無法『下鄉』!
那些能為了給自家添一些布匹和糧食,就去殺人領賞的胡人,大多數是根本不知道有這個事情的。而另外一小部分的氐人夷人什麼的,則是離不開集體生活,在胡人王禁止的情況下,也沒辦法自己想要去就能去。
那麼是不是李典派幾個人到鄉下嗷嗷叫幾聲,比如用『貨郎』傳達一下,就能夠解決這個問題呢?
顯然也是不可能的。
在大漢三四百年期間,在漢人官吏和氐人頭領的共同努力之下,這些普通的氐人若是遇到了不同說辭的時候,是更相信誰?
要知道,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就連漢人自己的民眾都不相信官府,更何況氐人等這些胡人呢?
所以常林的顧慮,是一個非常有可能的障礙,會導致常林的策略無法順利實施,所以李典和常林想要推行策略,就先要解決這個前置的問題。
就在兩個人思索著要如何破解胡人王之間的這種隱隱約約的勾連關係的時候,忽然有兵卒前來稟報,說是秦嶺一帶李典帶人新開墾出來的田畝,被燒了!
兩個人頓時大驚,可是在片刻之後,常林忽然笑了,拱了拱手說道:『恭喜將軍!這把火,燒得好啊!』
『燒得好?』李典先是一愣,旋即明白過來,『伯槐之意莫非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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