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就好。』陳群點了點頭。
陳泰看了看陳群,然後又低下頭去。
『還有何事?』陳群問道。
『聽聞說……關中也有大量潁川之人……』陳泰問道,『若是這一次……東西之戰……難不成潁川也要再次分出東西來麼?』
再次……
確實是再次了。
陳群皺眉,沉吟了片刻之後說道:『潁川何論東西?唯有識之士方可稱潁川精華,餘者不足為慮。如今大漢,所重者何也?士也。』
陳泰又說道:『可是……父親大人,聽聞關中舉用大量……大量寒門子弟……』
陳群沉聲說道:『此乃取巧之道也!人豈有生而知之乎?當學聖賢之書,方可明事理,知曲直,若不明道理卻治州郡,豈不是無曲直失尺度乎?休要讓此等妄言亂了心神!』
陳泰拱手而應,然後退了下去。
陳群卻看著陳泰的身影,沉默不語。他原本以為公務就讓他夠傷神的了,結果沒想到回到了住所之後,和孩子聊了兩三句話之後,卻讓他更覺得憂慮。
潁川之中,並不是誰有錢誰是老大,也不是誰當官大就能稱雄,就像是荀氏家族一樣,一直以來荀氏都沒有擔任什麼三公,但是名氣聲望卻一直都是排在首位,超過了潁川之中當過三公的其他的家族,最為根本的原因,就是潁川荀氏牢牢控製了幾本經文的解釋權。
比如易經。
陳群麼,潁川陳氏也有自己的擅長之經書。
就像是陳群就擅長於《周禮》,但是這幾年來,青龍寺對於山東,對於潁川的影響逐漸增大,甚至開始影響到了陳群的孩子……
即便陳泰或許隻是有了一些疑問,但是陳群覺得這對於潁川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威脅。這種威脅或許並不是直接的那種戰場上的生死抉擇,卻影響深遠,動搖了潁川的根基!
陳群思索著,忽然想起了一些什麼,頓時起身在書房的書架上翻找起來,然後找出了最新從潁川傳回來的消息,看著其中因為鐘繇提出廢死複肉的議題引發的各種議論,不由的在臉上露出了幾分恍然之色,然後便是走到了桌案之前,挑明了一些燭火,便開始沉吟起來。
不多時,陳群便是提起來筆,開始在燭火之下,開始寫起奏章來……
……
……
河洛。
站在大河邊上的曹操,望著奔騰不息的河水,沉吟不語。
在曹操左近的,都是曹氏最為精銳的兵馬,各個都是兵甲鮮亮,昂然立於翻飛的旗幟之下,頗有一番的氣勢。
在雒陽的老曹同學,收到了一個不怎麼好的消息。
任峻給他發來了密信,表示搜檢到了一些蛀蟲,正在處理,但是這一段時間的糧草供應,可能會出一些問題……
任峻的這信讓曹操非常的憤怒,他派人叫來了郭嘉和董昭。
『糧草出問題了?』郭嘉眯著眼,『這麼快?這些蠹蟲真是膽大妄為,我還以為至少要等到明年青黃不接之時……』
青黃不接的時候,糧食都是超高價。
曹操濃眉之下的小眼珠子,隱隱含著怒火。
山東之弊,其實也和大漠之中沒有什麼差彆。頭狼在場的時候,狼群當中的其他公狼都安分守己,大小頭都乖乖的,但是頭狼隻要一離開,便是立刻勾搭的勾搭,發浪的發浪……
『伯達怎能如此大意?』董昭不忿的說道,『主公嘔心瀝血為大漢所計,卻有這些蠹蟲……這些蠹蟲!貪這麼多錢,又有何用?!』
『錢就有那麼好麼?!』曹操忍著怒火,指著自己身上的衣袍,『某這身中衣,都打了幾個補丁了,但還不是一樣穿?某於軍中,所食餐飯,與諸將皆同!若居於家中,無庖丁烹煮之時,便是夫人燒飯,不也是一樣是吃?一衣一食罷了,又有什麼好求之不儘的?人生在世,不過區區數十載,錢財再多,能花得完麼?大漢如今弊敗如此,便是這些蠹蟲依附之上,飲血食髓!如今大漢危如累卵,病入膏肓,此等蠹蟲依舊不肯罷休!依舊匍匐其上,吮吸不止!隻恨當年五彩棒,未能儘數杖殺之!』
郭嘉和董昭皆是默然。
俗話說積習難改,就是如此。就像是想要讓杠精改掉抬杠一樣,貪腐的習慣一旦養成,也是幾乎宛如沾染上的毒癮一般,怎麼都管不住自己的那張嘴,那隻手,即便是之前心心念念,自我建設了多久,一遇到事情便是會下意識的去搞錢,即便是搞來的錢都花不出去也是如此。
漢代的娛樂業能有多發達?
就隻是看斐潛運送一些西域貨色來,就能勾引得山東諸子高潮迭起就知道了。
嘶……
後世好像也……
嗯,算了。
老曹同學這一次是真生氣了,若是平常時日,忍一忍也就算了,畢竟是不聾不啞難做家翁,但是如今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機會,一旦錯過了,所有的事情都會功虧一簣,而且還會讓斐潛產生警覺,將來可能就再也沒有第二次的機會了。
曹操以為他在開戰之前,從上至下的動員會,溝通會,交流會,方方麵麵都說了,都做了,甚至之前不久才在譙縣收拾過曹氏夏侯氏的族人作為標榜……
可就算是這樣,這些人依舊不管不顧。
或許是老曹同學沒有意識到,或許是他意識到了但是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改變,畢竟一切向錢看的風氣一旦在整個的社會麵上形成,單憑發幾個行文,亦或是抓幾個貪官腐吏,就想要刹住下滑的車輛,無疑是白日做夢。大漢這腐朽的車依舊會在慣性之下,繼續向深淵滑落,不想要動真格的,隻是修修補補,根本無濟於事。
『主公,此事不宜張揚。』郭嘉低聲說道,『還是先行攻克函穀為要……若是宣揚而開,怕是軍心不穩……』
一旁董昭也從懷裡將後勤輜重登記的賬目取了出來,『主公,軍中糧草尚可支撐月旬……據說楊氏在弘農之內,多有密倉……』
曹操接過了賬目,翻看了一下,沉吟了片刻之後,對董昭說道:『此事公仁去辦,也不必表現太過急切……就說是采購……』
董昭微微點頭,『屬下明白。』
『楊德祖所獻之策,奉孝以為如何?』曹操轉頭問郭嘉到。
郭嘉沉吟了一下,『過於繁瑣。』
曹操點頭,『楊德祖紙上談兵,未有實才。』
楊修的計劃聽起來確實很不錯,先進兵河東,然後攻取平陽,然後就可以繞過潼關直進長安。等於是在地圖上畫一個幾字形,自然是能避免在潼關之下的血戰。
可問題是,計劃很美,真要做起來,就像是反腐敗。
腐敗重點的不是一個個的抓這個官或是那個吏,而是腐敗的土壤。
這才是核心問題,就像是關中的核心,就是斐潛。
曹操必須展示出其強過於斐潛的手段和力量,才能震懾關中和山東,才能坐穩丞相的位置,否則的話……
『這關中驃騎之兵,究竟是因為應對不及,還是自視甚高?』曹操緩聲問道。
『唯有一試。』郭嘉說道,『前後皆有狼虎,當放手一搏!』
曹操沉默良久,忽然笑了出來,『哈哈,此事,某甚擅之!』
曹操大笑著,『且放手一搏!』
眾人大多數都以為曹操性質很高,心情很好,但是隻有郭嘉才能明白,其實曹操當下的心情糟糕透了……
自從領兵反董開始,曹操就是一路『放手一搏』,然後幾乎每一次都是一搏再搏,就像是一個賭徒,每一次都將所有的資產都堆放到了賭桌上。
或許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曹操天性使然,而另外一部分原因或許就是條件所逼迫著,讓曹操沒有什麼其他更好的選擇,隻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放手一搏』……
或許那一天,這個放手一搏,就成為了最後一波。
曹操知道這樣並不好,可惜就是改不了……
國慶節快樂!
每到這個節日,總是會想起有一個人在高喊著,站起來了!
向偉人致敬!
即便是不能說出他的名字……
向無數犧牲的人民英烈致敬!
即便是沒能全數記下他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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