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簡單,在胡人觀念裡麵,殺了這些嬰兒,那麼這些被抓的漢人婦女就可以很快的重新孕育了……
而接下來孕育的孩童,自然就是胡人的血脈。
至於不殺未高過車輪的規矩,大多數都是在胡人相互之間的部落征戰當中才出現的現象。
而這種現象,也依舊不是胡人的『仁慈』,而是胡人生活習慣,生產力以及生產條件所導致的,跟仁慈不仁慈一點關聯都沒有。
胡人不殺婦孺,是因為胡人將婦孺視為財產,視為等同於牛羊牲畜一樣的物品,而且在不殺未超過車輪的男丁之後,往往是跟隨著切割和分配這些牲口,視同為自家牛羊一般的使喚,生存的人不僅是要侍奉仇人,還要稱仇人為父母主子,也就僅僅隻有在沒有多少倫理觀念的胡地之中,才可能存在這種生產生活關係,而在漢地經過了文明開化之後,就不可能出現了……
而漢人滅族大多數類似於司馬懿當下做的事情,是因為政治因素,殺的也是上層階級的統治者,很少會像是胡人一樣去屠殺普通的百姓,莊園之內的農奴和與莊園主無關的人,隻要不反抗不阻礙,一般都不會被殺戮。
胡人殺漢人,反而是殺漢人的普通百姓更多!
因此身為漢人,卻表示胡人不殺婦孺是一種仁慈的製度,無疑是對於華夏自身文化的背叛。
背叛了自己的階層的,受到還擊的時候,就不要哭著喊著說冤枉,喊什麼不人道。
就像是眼前的這些和曹軍勾結,借道給曹軍的河東大戶……
……
……
豫州,許縣。
天子劉協憤怒的拍著桌案,『朕以誠待之,為何不可得之誠?』
黃門撅著屁股,戰戰兢兢。
『論政之時,皆口落懸河!』劉協臉頰的肉都在顫抖,『真要做實事,便是推三阻四!想我堂堂大漢,為何就沒有一個忠臣良將?!』
『陛下息怒啊……』黃門宦官屁股撅得更高,身軀越發的顫抖。
『息怒,息怒!』劉協拍著桌案,『你們就隻會這麼一句!』
『陛下……息怒啊……』黃門宦官習慣性的跟上,然後咣咣的磕頭,『奴婢……該死……』
『該死的是我!』劉協拍著桌案,眼淚忍不住流下來,『天下人都想要我死!都想要我死啊!我給他們職位,給他們權利,給他們想要的東西,然後他們回報我什麼?欺騙,隱瞞!把我當成一個傻子一樣的耍!』
劉協非常的憤怒,因為他一次又一次的遇到了欺騙。
謊言充盈著他的身邊,似乎填塞了崇德殿的每一個角落。
他寄希望於誰,誰就會給他狠狠一個巴掌……
鐘繇耍了他。
鐘繇得到了職位,升為禦史大夫,結果並沒有像是劉協所希望的那樣,立刻帶著人勤勤懇懇的,不辭勞苦的製定新的大漢律法,然後像是枷鎖一樣將兩頭凶獸捆綁起來,而是帶著一群人天天開酒宴,指責這個,批判那個……
說是沒有乾活罷,鐘繇又表示自己在儘力招募人才,說是有乾活罷,天天喝酒高宴,隻會伸手要錢要東西卻沒有任何的回饋。
劉協才表示不滿,鐘繇便是立刻將帽子一摘,『臣無能,有負陛下所托……』
劉協他希望大漢國經曆了這些苦難,便是宛如鳳凰一樣,可以在烈火之中重生,但是他發現大漢國能不能重生還不清楚,他已經快要被烈火烤乾了……
『為什麼?為什麼?!』劉協拍著桌案,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癱坐在寶座之上,『都是亂臣賊子……都是……』
黃門宦官依舊是撅著屁股,『陛下息怒……息怒……』
『滾!』劉協大喝。
黃門宦官如蒙大赦,忙不迭的滾出了崇德殿。
劉協呆呆的坐在寶座之上,宛如木雕泥塑。
劉協根本搞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大漢舊有的中央朝堂三公體係,是由董仲舒打造出來的儒家官僚體係,也是漢武帝為了對抗外戚,太後,以及舊勳貴的一把刀,而當這把刀砍死了這個侯那個侯之後,就變得有些不太順手了。
漢武帝以為他自己雄才大略,便是可以用天下人當做牛馬,任意驅使,但是他沒想到他就算是再強大,在時間麵前他也是宛如螻蟻一般,當他衰老的時候,這一柄刀就開始反噬了。
漢武帝以為他殺了太子,就等於是殺了最後一批反抗他的舊勳貴,但是他沒想到的是,恰恰是他斬斷了皇室的根基,從此官僚趴在皇室勳貴的屍體上吞噬血肉,成為了寄生在王朝身上的腫瘤。
任何事物都需要平衡,而平衡一旦被打破,想要再恢複到原有狀態,幾乎就是做夢了。
如今劉協想要讓官僚去對付官僚,就跟任用貪官去查處貪官一樣,從一開始就注定沒有什麼好結果。
而劉協卻一直想不明白,覺得是他找到的人不對……
想不通的人,多數永遠都是想不通的。
……
……
河洛,潼關。
楊修緩緩的彈了彈身上的灰塵,卻看著靴子上沾染的泥塵歎了口氣,『曹軍進攻河東的策略恐怕失敗了……曹子廉之子深陷河東之中,消息全無,恐怕是多有不測……夏侯妙才侵入王屋山,失去聯係,不知蹤跡……曹丞相止步於潼關之下,不得寸進……』
心腹仆從低聲說道:『這……這些和少郎君有何關聯?』
『關中宛如和氏之璧,唯有德者方可居之。』楊修低聲說道,『我還是沒有控製住貪欲……我恨他啊……所以我希望他能跌下來,摔到泥地上……我就可以俯視著他,看著他,方能除去我心中之魔……不過現在……』
『曹丞相如果進攻關中失敗,』楊修微笑著,然後微笑一點點的僵硬起來,最終像是被凍在了臉上一樣,『肯定要找出一個承擔失敗責任的人……伱說會是誰合適?』
『是曹氏,夏侯氏,還是其他什麼人?』
『比如……像是我?』
楊修微笑。
笑容卻有些慘淡。
心腹仆從急急說道:『這……這怎麼和少郎君有關聯?這明明是他們……』
楊修的目光幽幽:『你覺得他們會在乎真相?他們隻是要有一個說法……而我不大不小,剛剛好……』
弘農楊氏一族,是一個年富力強的年輕人當領導者可能更有威脅,還是一個老態龍鐘的老人抱殘守缺會更可怕?
夾雜在兩大實力之間的楊氏,已經沒有了未來。
若是曹操勝利,楊氏還有希望,而一旦曹操失敗了……
而現在,楊修看不到曹操勝利的希望,最好的結果也是兩敗俱傷。
那麼,楊氏就注定要倒黴了。
誰讓楊修出了一個『該死』的計劃呢?
漢人的傳統,對於孤寡老幼總是會多一分的憐憫,所以一旦楊修死了,隻是楊修個人死了而已,反而會保護了楊氏。楊氏表麵上少了一個年輕的繼承人,沒有了未來幾十年的發展,但是實際上卻能真正的蟄伏下來,等待後續的機會。
當然,如果成為袁尚那樣,養在籠子裡麵,被他人觀賞,也同樣可以活。
可是楊修的自尊心不允許他活成牲畜的模樣。
『少郎君……』心腹仆從往外瞄了一眼,『要不……我們逃罷……』
楊修冷笑著,『逃?能逃到哪裡去?』
最開始曹軍洶湧而來,須臾之間拿下了雒陽的時候,楊修以為如此磅礴的兵力,即便是驃騎強橫,也是難以抵擋的,甚至有可能是兩敗俱傷,屆時楊氏又有從中斡旋的機會,但是在潼關的這一段時間,他發現原來他想錯了。
曹軍兵卒數量雖多,可是大而無用,兵卒之間差異很大,精兵不是沒有,但是絕大多數都是普通兵卒,身軀瘦弱,兵甲簡陋。這樣的兵卒對付中原諸侯,各地豪強沒有問題,但是對上了驃騎……
『隻有我死了……』楊修緩緩的說道,眼神當中充滿了對於生的渴望,但是也滿溢著痛苦,『我死了,楊氏才可得生……』
『就這樣吧……』楊修閉上眼,雙手又開始在虛空之中撫琴,『去告訴我的父親……若是我……遭遇不測……他不能太悲傷,楊氏一族還需要他撐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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