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陽城上。
大雪紛紛而落,落在了曹純的鬥篷之上,不多一會兒,他的肩頭就積滿了雪花。寒風撲麵而來,連曹純的胡須上麵都開始掛上了冰棱。
現在整個幽州的局麵很是詭異。
胡人大撤退的消息,傳到了漁陽,但是曹純並不開心。
一方麵是冀州的援軍,雖然來了,可是慢如龜爬,動不動就是受到胡人襲擊,就地展開防禦。
另外一方麵是胡人正在大撤退,而趙雲的常山軍,始終都沒有出現。
在幽州內部,大量的人口財物被胡人劫掠而走,正在從古北口往外走,而另外還有不少的幽州百姓,因為冀州拒絕接納這些流民,所以大多數是沿著居庸口往西逃走。
也有一小部分走遼東的,但這個時間段去走,也幾乎是九死一生。漢代山海關一帶通道還未完全成形,若是走山中,燕山餘脈那一帶都是溝壑,十分難行,若是走沿海,雖說現在大雪上冰了,不是不可以走,然而在這樣的天氣下,沒有足夠禦寒的器物,又在冰雪之上,難以尋找食物和躲避寒風的地方,那一段冰雪之路,就是宛如鬼門關一般。
而現在,擺在曹純麵前,就是兩條路。
固守已經沒有了意義,因為趙雲根本就不來,所以現在要麼就是進軍古北口,搶回那些被胡人奪取的人口,要麼就是去打居庸口,堵住幽州失血的漏洞。
二選一,因為不管是時間上,還是力量上,都不容許曹純繼續浪了……
怎麼辦?
打還是不打?
打就意味著要折損,但是不打雖說可以保留軍隊,但是在其他方麵上會損失更多。
是跪著跪著就習慣了,還是咬著牙也要挺直一回?
大雪紛飛而下。
『趙子龍!』曹純重重的拍在了城垛上,仰頭衝著天空大喊,『我誓殺汝!!!』
雪花依舊不緊不慢的飄下來,就像是在嘲笑著曹純的無能狂怒。
……
……
素利也動了腦子,他準備夜襲漁陽。
派出的是鬱築鞬……
鬱築鞬居然覺得很榮幸,就像是終於是找到了組織,拜倒在素利腳下拍胸脯。
是非對錯,似乎在大雪之下混淆起來。
夜色彌漫。
一名胡人兵卒摸到了漁陽城下,探頭探腦的查看著,然後很快就縮了回去,將查看到的消息報給素利和鬱築鞬。
莫護跋沒和素利在一起,他在漁陽北麵,不過約定好了,隻要看城中火起,便是一同攻城。
素利和鬱築鞬在南麵,試圖偷襲漁陽。
是的,偷襲。
在這樣的天氣下麵,素利自以為他的行蹤不會被發現,誰也想不到他會來偷襲漁陽,所以他也沒有準備好好的做一些進攻漁陽的準備,就像是手中拎著榔頭的搶劫犯,能搞個小錘四十就搞,若是不能敲到人就跑。
『漢人沒有防備……』
『很好,快,快爬上去……』
很快,就有一些胡人兵卒在夜色裡麵偷偷摸摸的企圖攀爬上漁陽的城牆。
他們用套索準確的命中了城垛,然後開始順著繩索攀爬。
鬱築鞬在城下激動得不行,『一個個上去,彆急著動手,先集結,能不被漢人發現儘量彆被發現!』
鬱築鞬痛恨所有的漢人,他貪婪,且因為貪婪而失去了大部分的理智。
片刻之後,有兵卒回來稟報:『大人,漢人沒發現我們!我們的人正在登城……』
『好!』鬱築鞬大喜,開始發號施令,『等下先攻城門!打開城門之後,我們就衝進去!告訴大單於,我們得手了!進攻!明天我要在漁陽城頭上看日出!』
在鬱築鞬身後的小頭目也是興奮,『哈哈,漢人果然沒想到我們會來打漁陽!』
鬱築鞬哈哈笑著,『漁陽打下來,我們就不用急著去古北口了!就可以在這裡避開風雪!再加把勁!殺光漢狗!』
『放心!』
『漢人都沒膽子!』
『勝利是屬於我們的!』
這是個殺人的夜。
隻不過,不知道誰殺誰……
……
……
前方就是城門,洞開的城門似乎是毫無防備的敞開了懷抱。
『殺漢狗!』
胡人開始瘋狂的叫喊著,舉著戰刀往前衝,就像是絲毫不受風雪的影響。
『殺光男的!搶走女的!』
『搶光他們的東西!』
抱著深入加強民族大融合的心情,胡人興奮的大聲嚎叫著,衝進了漁陽城的外城門。
一切似乎都是那麼順利,直至這些胡人沿著外城門衝進了城中,抵達甕城中間的時候,意外卻發生了。
『啊!啊啊!』
忽然,一個胡人慘叫一聲,摔倒在地,抱腳痛叫。
『地上有東西!』
『是鐵蒺藜!』
雖然有提醒,但來不及了,衝在最前麵的胡人已刹不住腳步,紛紛踩上鐵蒺藜,一片鬼哭狼嚎。
『怎麼這裡會有這種東西?!』
混亂中,有人俯身查看,隻見前方旳地麵上鋪滿了鐵蒺藜和木刺,還帶著一股臭氣撲麵而來,即便是在飛雪之中也是遮掩不住。這些刺尖上顯然是被金汁浸過,踩中者就算是將來不死,一雙腳必然發爛,廢了。
『漢狗有埋伏!』
場麵登時大亂,從偷襲到被埋伏隻在眨眼之間。
『放箭!落石!』
突然,甕城城門樓上一聲大喝,旋即箭雨如蝗,滾石擂木也被拋了下來。
整齊的腳步聲也隨之響起,曹軍從隱蔽之處殺出,開始清剿之前登上城牆的胡人。
大盾如牆,長槍如林。
鬱築鞬大驚失色。
奇襲便是如此。
成功了,能以極小的代價攻破城,但是一旦被查覺,偷襲的兵卒就會成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根本沒有逃生的機會。
……
……
『城頭火起了!』莫護跋的手下大聲稟報道,用手指著,『大人!看!是不是我們的人攻下來了?』
『真打下來了?』莫護跋瞪圓了眼,不敢置信。
不過,過了片刻之後,莫護跋歪著頭聽著,忽然笑了笑,『你們聽到一些什麼沒有?』
『什麼?』莫護跋的手下問道。
『聲音。』莫護跋說道,『聲音……這是關鍵……』
『啊?』
莫護跋擺了擺手,『我們不去參合了,準備撤軍。』
『為什麼?!』
『我方才不是說了麼?聲音……』莫護跋說道,『這麼大的一個城,如果真被攻破了,你覺得會是現在這麼小的聲音麼?現在我聽到的,隻有在城門一帶有動靜,其他的地方……嗬嗬……漢人果然有準備……』
『什麼?!』手下之中,有一人愕然回首,『漢人有準備?!那,那麼……我們要不要立刻通知大單於那邊……』
『大單於那麼英明神武,怎麼會需要我們去提醒呢?』莫護跋笑著,『呦嗬,沒想到你是這麼心係大單於啊……大單於是給你了什麼好處麼?』
『啊?!不是?!我是效忠於大人的!』手下腦門上都嚇出了冷汗,『我是絕對忠誠於大人您的!』
『可是我怎麼覺得……』莫護跋盯著那人,笑著說道,『我怎麼覺得你更忠心大單於呢?』
『我……我沒有……啊啊啊……』
那人還待分辨,卻被莫護跋的心腹欺到了身邊,一刀捅進了其肋骨縫隙之中,然後將其一腳踹到馬下。
莫護跋依舊笑著,就像是看到了一場好戲。
『大單於之處,就隨便派個人過去送個信好了……就說是古北口出了些問題……我必須過去處理……』莫護跋說完,便率先往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