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軍的中領軍精銳多少還好一些,一方麵是他們都是老兵,待遇也高,另外一方麵他們站的位置也偏後一點,相對心理壓力也不會那麼大。
而最貼近營寨寨牆的那些普通曹軍兵卒就糟糕了。這些普通曹軍兵卒,有的是沒有什麼戰鬥經驗,有的是原本河東的郡縣兵卒,訓練相對較差,士氣本身也不高,在麵對驃騎兵馬的這種遠距離火炮攻擊之下,他們的精神越來越繃緊,聽著身邊的慘叫聲逐漸增加,導致很多普通曹軍士兵口乾舌燥兩手兩腿都在發抖。
在火炮又一輪的轟擊之後,又有一片寨牆被擊中了重要的連接結構,整片垮塌下來。
而在寨牆後麵待命的普通曹軍兵卒,即便是有拒馬和壕溝的遮蔽,依舊是恐懼的嚎叫起來,一整個陣列頓時如同寨牆一樣垮塌潰散,瞬間就蔓延到了其他的曹軍陣列之中。
『後退者斬!』劉柱大叫,『亂軍者斬!』
中領軍衝了上去,將那些亂跑的普通曹軍兵卒砍死在陣前,就連劉柱也帶著護衛上前,將幾乎一整個陣列的兵卒都殺了,才算是勉強的控製了陣列的潰散。
可是這治標不治本。
被火炮直接擊中而死傷的曹軍兵卒並不算多,比起坡下曹軍營地當中的總人數來說,恐怕還不到一個零頭,可因為膽怯逃跑被殺的,卻是被炮火擊殺的數倍!
血腥味蔓延而開,造成的士氣崩落,已經是無法挽回。
坡下曹軍營地的防禦工事,如今隻是被破壞了寨牆,還有寨牆前麵的壕溝,有營寨內的拒馬,陷阱,以及半人高的土牆,這些工事基本上來說都還是一個完好的狀態,可是並不能帶給曹軍兵卒心理上的安全感。
驃騎人馬隻是動用了前後四門火炮,就成功的造成了坡下營地內的曹軍混亂。
隨著熱火器的登場,兵卒之間的戰鬥模式也在不斷的轉換,而且由於斐潛所設立的講武堂的存在,使得兵卒將校之間的經驗,可以有效的相互溝通和交流,學習和成長。
朱靈改進大黃弩是一例,司馬懿改動騎兵為弓騎兵是一例,魏延從奇襲變成了收買利誘的戰術又是一例。這些原本在三國曆史上優秀的將領,有了更加強大的後援支持之後,不再拘泥於某種固定的模式,更加的靈活,也綻放出更多更耀眼的華光。
許褚也同樣如此。
他克製住自己直接上前線搏殺的欲望,而是儘可能的發揮出自己的優勢,破壞對手的節奏和陣列,並且在兵卒運作和進攻當中,逐漸的適應著新的戰爭變化。
沒錯,散兵作戰,的確是克製火炮火槍等熱兵器的有效戰術手段。可問題是散出去容易,收回來難。散兵線,對於兵卒的素質要求,和中低層的士官要求其實是非常高。
就算是劉柱靈機一動,亦或是類似於郭嘉這樣的謀士,想到了用散兵線來對付斐潛的火器,也依舊沒有什麼作用,因為在當下的山東軍製裡麵,就算是什麼事情都沒有,隻是平常在行軍和勞作,都隨時隨地有可能出現逃兵的情況。
為了防止兵卒逃逸,甚至在軍中還要行連坐製度。一個兵卒逃跑,一個什都要受罰,一個什逃走,一個曲長都要倒黴,所以從根本上曹軍就無法施行散兵線戰術。而曹軍一向強調的步卒陣列的完整,如今則是成為了曹軍的噩夢。
而相對來說,驃騎一方在斐潛最起初起兵的階段,兵卒數量就是嚴重不足,根本無法像是山東之地一樣,動不動就招募幾千,這就導致了斐潛對待兵卒的態度更加的謹慎,也就最終演化成為了求精不求多的戰鬥思想,進而演變成了驃騎之下將領通用習慣的,用較小的代價打亂對方的節奏,破壞對方陣列,最終將對方擊敗的戰術規範流程。
因此即便是許褚第一次上陣,也同樣展現出了相似的戰術,而不是仗著自己手頭上指揮的兵卒數量較多,就嗷嗷一聲喊,然後豬突了事……
驃騎軍的兵卒操典,其實一直都是在變化改進,而山東之中的兵卒操典,還停留在東漢年間,甚至有的地方根本連操典都沒有,隻是招募一批兵丁,然後發放一些長槍短刀便算是成軍了。
隻不過,驃騎的火炮每一次轟擊,都等於是花了八百到一千的驃騎銅幣……
火藥費用大概占三成,而炮彈就要占五成,其餘就是其他的折損耗費。
若是十門火炮一輪射擊,就是『萬金一擲』的『神通』。
先進的技術,戰術的壁壘,其實都是需要大量的資源財富堆積起來的,不論是在古代還是在現代都是一樣。
光是銅料鐵料的收集和冶煉,就耗費了斐潛許多的人力物力,要不是早期就搭建起來的工匠體係和工場模式,光靠斐潛拍個腦袋,就能將想法落到實處?
標準的指定,工匠的傳承,工具的統一,標準的定製,但凡是有一點點的偏差,最終出來的火炮必定就是千奇百怪,形製不一,鐵彈和裝藥各不相同。如此一來又如何能夠形成有效的戰鬥力量?
斐潛如今就想要用這樣的模式,讓山東之地的那些覺得祖宗之法不可變,上古周禮不可違,寧願世世代代圈地而求全的士族子弟,體會一下作為一個帝國,集中了資源和技術之後,所帶來的翻天覆地變化!
不過,不管是斐潛或是許褚,連劉柱都沒想到的是,當下最先引發了戰場巨大變化的,並不是在前線崩潰的曹軍兵卒陣列,而是在營地後方的扈質……
扈質的膽魄,顯然比不上劉柱。
他之所以能成為督軍,不過是因為他跟隨曹操更早,並不是因為扈質個人的能力有多麼強。
如果說驃騎采取扈質所熟悉的戰鬥模式,頂著曹軍營地內的各種防禦工事來進攻,那麼扈質就算是心中膽怯,但也是能夠堅持下來的。可是他完全沒想到驃騎的進攻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在第一次的進攻就已經幾乎是擊破了正麵的營寨寨牆!
這幾乎就是擊穿了扈質的心中底線!
原本他以為至少可以挨過天,外圍的壕溝才會被填平,然後再過天,驃騎軍才能有機會攻破營寨。
可現在才第一天!
連太陽都尚未西斜!
『都準備一下……』扈質聲音不免有些發抖,對著身邊的護衛說道,『天色一黑,我們就……就突圍……這營地,守不住了,守不住了!』
扈質護衛聞言,便是忙不迭的應答下來。
那麼厚,那麼辛苦才搭建起來的營寨寨牆,轉眼之間就被轟破了!
就算是劉柱渾身都是鐵,又能打出幾根釘子來補那麼大的窟窿?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既然情況已經是非常不妙,那麼也就失去了堅持的意義。
扈質清楚他一撤退,必然就牽扯到全軍。
可他隻是督軍而已,並非是主將,所以他提前撤退,頂多就是回去挨板子吃訓斥,再罰些俸祿降個級彆什麼的就了事了。等風頭過去了,他依舊可以出來混飯吃。至於什麼全軍之中警告,訓勉,檢討等等,不過就是走個過場,該吃吃該喝喝,歌舞不停就是了。
而他如果依舊還在這裡,說不得要刪號了!
留得青山在……
當然,為了避免直接引發大麵積的兵卒潰散,扈質還強忍著自身的恐懼,將他轉進的時間定在了夜晚。
可是扈質忘記了一件事情,如今坡下曹軍營地之中的兵卒,已經是神經非常緊張,士氣很是低落了,全部依靠著劉柱強行在前線不斷的呼號鼓舞,強行支撐。
扈質雖然說將撤退的時間定在晚上,可他的護衛總是要準備一二的罷?金銀細軟,錢財糧草,都是多多少少需要有一些的罷。
若是平常時間倒也罷了,而在這個緊張的時間段之中,扈質護衛的行為簡直就像是火油遇到了火星,頓時引發了連鎖反應……
『扈將軍要逃跑了!』
不知道是誰突然喊了這麼一聲,旋即就有更多的兵卒叫喊了起來。
『扈將軍逃了!』
『逃跑了……』
叫喊聲傳到了營地前線。
在前方的曹軍兵卒陣列本身就已經是搖搖欲墜,現在一聽扈質都跑了,也沒有什麼尋求真相的心,便是相互看了看,頓時發一聲喊,丟下了刀槍轉身往後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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