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許褚沒有受傷,並不能挽回當下慘烈的局麵。
整個中軍騎兵陣列在曹軍的投石車攻擊的過程當中被打亂了,打散了!
而且那些被投石車砸中的驃騎人馬,死狀遠遠會比死在刀槍箭矢弩矢之下還更為淒慘!
斷頭或是當場被砸死的,也不用承受太多的痛楚,但是那些被擦到邊,而折斷了胳膊腿,抑或是被崩裂的石頭碎片砸斷了骨頭的,則是在痛苦的哀嚎。
這種傷勢,即便是救治也是極難!
大漢當下的金瘡科,隻能處理一些簡單的割裂傷口,而對於折斷或是撕裂的傷口,依舊是有些無能為力。這些受傷的兵卒當下還活著,但是很快就會因為內失血,或是外失血而死去。
許褚知道這些,所以當他看到眼前的一切之時,便感覺有些天旋地轉,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這些兵卒的生與死,就是將領背負的罪和責!
在逃脫了曹軍投石機攻擊範圍之後,好不容易鎮定下來,一股深沉的悔恨立刻湧上他的心頭。
這是他的決定,也是他的莽撞,把數百的驃騎人馬直接送進了死地!
許褚緊緊的握著拳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左右幾名護衛也是驚魂未定,『將軍,下令撤兵吧?』
許褚咬緊的腮幫子上急速抽搐了幾下,一雙充血的眼睛凝望著曹軍的大營,『不行!現在不能撤!現在回去,就等於是我們這些人都白死了!仗不能這樣打!』
『撤軍就是認輸!而我們……』許褚回頭巡視了一圈戰場,發狠說道,『收起將旗!』
『什麼?』護衛沒能明白。
『收起將旗!』許褚再次確認命令。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遭受曹軍投石車攻擊之時的那一幕。
那個時候他發現了危險從天上而來,然後他大喊著要人馬散開,但是實際上他的命令並沒有得到傳達,而他的部下卻先一步自動散開了一些隊列……
旋即那些殘酷且血腥的畫麵,又重新撞進了許褚的眼眸當中。
許褚咽不下這口氣。
然後許褚認識到了自己的一個錯誤,他不是正經的騎將出身,他更熟悉指揮步卒,而對於騎兵的控製和指揮,比那些騎將要慢一點。
而在追求速度的騎兵身上,慢一拍,就意味著露出更多的破綻!
在認識到了自身差距之後,也讓許褚有了一個新的主意。
什麼才是精銳?
隻懂得聽從號令,一板一眼執行命令的部隊確實是也可以稱之為精銳,卻少了一點靈動,少了一些魂!
原本的魂,都是在軍將手中捏著,在旌旗之上掛著,而現在,許褚在這種極端的情況下,開始想要將旗幟卷起來,把這些『魂』放出去!
讓專業的人去乾專業的事!
『就這麼撤,某不甘心!你們甘心麼?!』許褚見手下護衛還不動,便是怒聲而道,『此消彼長!我軍一撤,敵軍必追!不卷起旗幟來,曹軍怎麼放心追殺出來?!』
能跟著許褚身邊的護衛,基本上也是軍伍老兵了,聽許褚怎麼一說,立刻就明白過來。
但是明白歸明白,可是這是一步險棋!
既然曹軍設下了這樣一個計策,當然不可能
看到驃騎軍受損嚴重後什麼都不做,任憑驃騎軍就這麼撤走,然後重整旗鼓。但是曹軍為了重點打擊許褚分部,所以對於驃騎軍的左右兩翼的騎兵攻擊並不大,這也就使得許褚之下的騎兵部隊隻是折損了原本中軍的騎兵,而左右兩翼的騎兵大體上還算是完整。
因此許褚決定給曹軍設下一個套,卷起旗幟,不發任何的號令,裝成是主將受損的樣子,來引誘更多的曹軍出擊追殺。
『卷起旗幟,萬一,萬一……』
護衛『萬一』了兩聲,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他的意思,在場幾個人都能明白。
許褚麵色多少有些鐵青,神色無比地嚴峻凝重,緩緩的說道,『卷起旗幟,退後十裡,再重新打出旗幟來,反撲敵軍!將那些追殺出來的曹軍絞殺乾淨!我相信我們的兵將,一定可以做到!』
計劃很簡單。
但是真要執行起來,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就算是在有了步話機和前線電台的年代,打著打著前線部隊就自己拿主意該打的不打,該走的不走,也是常見的問題。
許褚左右兩翼加上中陣騎兵也就是三千人,即便是真的發生了什麼問題,快馬也可以及時調整,但是如果戰場極大,一旦出現大規模潰散,那就想要救都不知幾難!
見許褚意定,幾名護衛也就不再多說。
有人上前幫忙,將代表了許褚的將旗卷起。
許褚默默的看著,然後目光轉向了李犁所在的側翼。
他對於去卑沒什麼太大的信心,但是對於李犁有……
雖然說在這個戰場上,他無法即時的給予李犁發出信息,但是許褚他相信,能研究出新戰法的那個家夥,一定能參透他的意思,和他打出一個漂亮的反擊配合來。
至於去卑麼……
哼。
……
……
此時曹軍大營已經是『嗷嗷』叫著,就像是關在籠子裡麵太久的二哈,甩著口條就是往外衝。
在曹軍營地之外,投石車打擊的這一大塊區域之中,已經是一片的修羅地獄的景象。
無論是人還是馬,也不管有沒有著甲,在石塊的動能麵前,幾乎就是毫無區彆。
驃騎人馬雖然說尋亂有素,號令嚴明,但終究是血肉之軀,在被曹軍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之下,也無法用血肉去抗衡投石車的攻擊。而且在那種危險從天而降,石塊紛飛的局麵之下,就算是再精銳的兵卒也難免會有些慌亂,一些兵卒甚至相互碰撞在一起,造成了無謂的折損。
這些好不容易逃離了曹軍投石車打擊的驃騎人馬,驚魂未定之下看見了曹軍營地之內烏泱泱嗷嗷叫著放出了一大群的二哈,下意識的就回頭望向許褚大體上的位置,結果沒有發現許褚的將領旗幟,便是一亂!
曹軍營地之中戰鼓轟鳴,數不清的曹軍兵卒呼嘯著往前撲殺,失去了隊列的驃騎人馬難以抵抗眾多的曹軍不住,便是本能的開始撤退逃離,也越發引誘得曹軍叫囂著,死命追殺。
鮑忠就在曹軍的隊列之中,他雖然也是高舉戰刀,呼嘯著追擊,但是心中卻是忐忑不安。就像是壓了大卻開出一個小來的賭徒,在懊悔的同時恨不得將籌碼拿回來重新押注……
他的選擇還對麼?
要是驃騎軍真的就這樣敗了,百醫館自然也就成為了泡影,連帶著若是被從來那小子給捅出去,到時候定然是身首異處!
該死!
早知道就不那麼早選擇了……
可是自家大郎……
那麼,現在這個局麵……
要是真暴露了,將鍋甩給從來那個家夥不知道……
這
下來是要如何是好……
鮑忠心中,一時之間便是千百個念頭盤旋反複,行動上不免就慢了半拍,倒是和之前從來提點的『慢一點』相契合了起來。等鮑忠自己發現了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們已經落在了偏後方的位置上……
從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了鮑忠的身側,『鮑將軍,做得好!』
『……』鮑忠沉著臉。
剛才我是走神了,沒真想要做這個,你信麼?
『等下借個旗幟給我……』從來忽然說道,『看看能不能借機會聯係上……』
『什麼?!』鮑忠大驚失色,『你瘋了?!現在?!』
『現在才最關鍵!』從來說道,『而且這一次,要我的人去聯絡……』
從來望向了那個狼藉的戰場,『這些死的人,可都是鮑將軍你的疏忽……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你瘋了,你一定是瘋了!』鮑忠咬牙切齒,『為什麼不用你自己的旗幟?!』
從來嘿了一聲,『我要是能有自己的,還要找你借乾什麼?』
從來不是將領級彆,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麼將領旗幟。
『……』鮑忠沉默不言。
『放心,在逃回來的時候,丟一兩麵旗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從來嘿嘿笑了笑,『而且……聽我的,保證你有好處!』
『你……你就這麼相信驃騎前軍大將沒事?』鮑忠望著前方,看著那些興奮異常,正在死命追殺上去的曹軍兵卒,不由的心中有些發寒,『你怎麼知道的?你到底是怎麼聯係的?』
從來笑了,『你錯了,我不是相信這個前軍大將……我隻是相信驃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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