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褚的位置,距離曹軍大營,大概還不到十裡,而在他身邊一開始並沒有多少人馬,但是隨著許褚在高崗之上,重新樹立起了三色戰旗之後,左左右右,前前後後便是有不少散落的驃騎騎兵重新呼嘯著,重新返回到了三色旗幟之下!
旗舉!
人聚!
見到如此情景,在他身邊那些親衛,一個個都在同聲歡呼,興奮得眉飛色舞,緩出了一口長氣!
就連許褚握著戰刀的手都不免微微顫抖,指關節發白!
問此番天下,還有多少軍隊可以如此?!
驃騎旗在,便是軍魂在!
有那麼一瞬,許褚也想要縱聲高呼,與這些護衛一同慶祝他們是在這樣的一支軍隊當中,是在這樣一柄戰旗之下!
許褚衝著回歸的兵卒微微點頭,然後將目光投向了曹軍方向。
彼婢養之!
某還沒有輸!
見到兵卒人馬開始在高崗之下彙集,許褚堆疊在心中的重壓,才是略有些消散!
可是這還不夠!
恥辱,必須要用血來清洗!
不是敵人的,就是自己的!
許褚控製了自己的波動的情緒,挺直了身軀,巡視著戰場。他雖然讓出了騎兵的指揮權,但是他依舊是前軍的主將,眼前還有紛亂衝殺出來的曹軍兵卒,還有那麼一個龐大的安邑營地,還有那麼一場關鍵戰事等著自己!
自家的兵馬還在彙聚,而前線的李犁旗幟依舊在黃塵滿天之中若隱若現。
吃了一個虧,現在又要怎生扳回局麵來?
……
……
許褚重新展開三色戰旗以及將領姓氏旗幟的時候,曹洪正在死命盯著河東的圖輿在看。
關中之處已經是大規模的推行沙盤以及標準化的圖輿了,但是在山東這件事情依舊是夠嗆。
不是不懂新的模式好,但是要改變舊的模式要損失很多人的利益,於是這些人就會儘可能的阻擾新事物的出現,並且想方設法的在新事物上挑一些骨頭出來。
關鍵是曹操和曹洪,以及曹氏夏侯氏的人,都不懂繪圖。他們隻能通過手下,以及手下的手下去搞這些圖紙,而在這個過程當中,稍微有一點的迷糊和偏差,就會變成了眼下曹洪所見到的模樣。
按照道理來說,曹洪作為安邑戰役的最主要指揮者,拿到的圖輿應該是最為精美詳細,並且絲毫不差的,但是實際上很遺憾,曹洪麵前的圖輿依舊可以用簡單,甚至是簡陋來形容。
沒錯,曹洪是指揮者,而不是曹操。
但在曹洪麵前的圖輿依舊是讓人頭疼。
五六尺見方大小的圖輿上,並沒有詳細的地形地貌,有的隻有簡單的勾勒和一些文字符號。
畫得像是一個元寶狀的『山』,當然是代表了土坡,丘陵,以及高山,險峰。具體其中有什麼區彆,或許就是那個『山』狀元寶的個頭大小?
『川』代表了河流。
大方框套小方框代表了大城,小方塊代表了小城。
大圈圈套小圈圈代表了大營地,小圈圈代表了小營地或是軍寨。
最中間的位置上自然就是大方框套著小方框的安邑城,而邊上就是曹軍大營。幾條粗細完全不均的墨線勾勒出相互之間的通道聯係,但具體能不能按照墨線的方向走,就誰都不清楚。
線條邊上有一些小黑點,不留意的甚至會以為是畫地圖不小心滴落的墨水,但是實際上那是為了保護通道而設立的崗哨……
整張圖輿既沒地形標誌,也沒有各土塬的名稱位置,至於什麼進軍路線、戰術目標、機動方向、敵我態勢等軍情動態,更是連個影都看不到。
曹洪卻在這麼簡陋的圖輿上看得全神貫注。
必須要全神貫注,因為曹洪需要將他腦海裡麵的那些土塬和溝壑,和圖輿上簡要的標示一一對應起來,並且形成一個整體的三維立圖戰場圖,從這個角度來說,想要穿越成為古代某個將領,然後一上場就是指揮千軍萬馬的,基本上都是在做夢。
一個腳步聲急急傳來,『將軍!鮑將軍所部依舊遲緩!沒能攔截住驃騎分部人馬!』
『哼!』曹洪點了點頭,『果然。繼續盯著就是!』
『唯!』腳步聲又遠去了。
曹洪心腹站在一側,低聲問道:『將主……這個鮑叔義……』
曹洪冷哼了一聲,『何止鮑叔義!』
『啊?』心腹反應過來,大驚失色。
曹洪目光依舊在圖輿之上,頭都沒有抬一下,『想想當年我們和袁本初作戰之時……現在隻不過是舊事重演罷了!』
『這些人真該殺!』心腹忿忿的說道。
『殺不儘的……』曹洪搖頭,『更何況……這些人在沒真正做出什麼事情來之前,是敵是友還很難說……說實在的,我也很想要乾脆將這些家夥直接送給那個人算了……省得心煩……』
心腹愣了一下,然後壓低了聲音,『將主……這麼說來……』
曹洪抬起頭,橫了心腹一眼。
心腹頓時閉口,縮頭,挺胸疊肚,就像是方才那個說話的不是他。
曹洪冷哼了一聲,『滾去看看投石車修複了多少!還有,營寨門口的那些搭板可以都……嗯,留一個就好!』
心腹連忙應答,然後屁顛顛的下去了。
曹洪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圖輿上。
戰場之上,誰都可以認為對方是傻逼,自己最牛逼,但是實際上究竟誰是傻逼誰牛逼,也就隻有等塵埃落定的時候,才能見分曉。
……
……
太陽就象個巨大的火球,靜靜地懸掛在天穹中,用它那熾熱的火焰熱情地擁抱著大地。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
大地上的所有物事,都在蒸騰的熱浪裡發出痛苦的呻吟。
許褚站在三色旗幟之下。
他現在看起來像是重點,但實際上並不是了。
重點變成了前軍騎兵的指揮,李犁。
這一次反擊作戰,要以李犁為主,而許褚將自己放在了輔助的位置上。
至於去卑……
還是多少沒能擺脫遊牧胡人的特性,順風浪逆風投。
此一戰之後,就必須借著這個機會拆散這些南匈奴部落形成的原始軍體,打散了分到各個漢軍隊列當中去!
這也是一個『曆史遺留問題』。
胡人打散收編,是從驃騎大將軍到了隴西西域之後才陸續推展而開的事項,所以先是在羌人當中推行,而南匈奴人因為投降得較早,反而沒有做出太多的改變。所以雖然去卑部也算是驃騎軍,但是其中很多都是南匈奴人。
現在的戰場局勢,也說明了以舊有的『隨從軍』體製,抑或是『改編軍』模式,都無法和正規的驃騎軍體製相媲美。
要想在野戰中殲滅一支騎兵,就隻能是出動騎兵。
胡人騎術很好,但是堅韌性以及應變能力顯然不足,這就需要進行調整和補充。之前因為無過不可罰的規矩立在那邊,也就不好對於去卑分部進行處理……
不過在處理去卑部之前,許褚琢磨著自己先要做一個檢討,給驃騎上一表章表示請罪降職。
這是規矩。
有功則賞,有過當罰!
簡單吧?
可很多人,很多機構,很多國家,都做不好。
這原本是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規矩,可惜總會有人將這個大眾的規矩最終變成了個人的規矩。
許褚自己先要守規矩,才能讓其他的人服從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