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看校刀手堆疊起盾牌,慢吞吞挪動著的時候,看像是一個上了年歲的老者,但是真等這些校刀手呼哨一聲就開始衝鋒的那一刻,便是如同鋼鐵狂風一般,直接席卷了石橋剩下的那點距離,衝進了曹軍陣列之中!
恰巧卡在了文聘調換陣列的命令發出的這個間隙!
文聘下令,讓弓箭手壓製了黃忠弓箭手後,撤退到二線。
這命令沒什麼問題。
有問題的是死板的曹軍兵卒跟不上靈活多變的黃忠部隊!
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來進行,那麼曹軍的弓箭手會邊射邊撤,和後麵的曹軍刀盾手進行一個換位。這基本上是正常的戰陣的操作了,而且這種戰術是最為基礎的,也是幾乎鐫刻在了每一個兵卒心中的模式。
按照千百次的訓練,刀盾手微微側身,讓開通道,而在這個時候,弓箭手正要從通道裡麵穿插過去,然後在刀盾手後方重新集結。
可偏偏黃忠的校刀手呼嘯而出!
黃忠的校刀手並沒有等待黃忠的命令,直接就是抓住了這個曹軍變陣的機會!
麵對校刀手的突然變化,對麵的曹軍弓箭手就不免受到其影響,引發了類似於多米諾骨牌的效應。
原先黃忠的校刀手移動速度非常慢,當然最為主要的目的並不是欺瞞曹軍,而是為了求穩,降低傷亡概率,所以在前半截的石橋過程當中,也就難免會給曹軍陣列的兵卒留下了一個這些校刀手走不快,或者說難以走快的印象……
然而在當下的這個瞬間,校刀手猛然加速,也就自然導致了曹軍弓箭手有些措手不及。這些弓箭手大多數還在以原本校刀手移動的速度來做應對,變陣的速度也是偏慢一些。見校刀手瘋狂湧上,還留在後麵一些的曹軍弓箭手就難免害怕,動作也就變形了。
有的人開始加速,想要趕在黃忠校刀手到來之前回到比較安全的二線上去,也有一些人呆如木雞不知所措,還有人試圖扭頭射擊那些衝來的校刀手……
雖然校刀手往前衝,確實是進入了弓箭手威力較大的範圍內,可是因為曹軍弓箭手正在變陣,很多人並沒有做好射擊的準備,甚至箭矢都還在箭囊裡沒有拿出來,手裡麵隻有一張空弓!
即便是有曹軍弓箭手及時取出了箭矢,但是在倉促之下,也沒有多少準頭。不是所有弓箭手都是神射手,尤其是在對付移動目標的時候。就像是獵人射擊獵物,如果獵物隻有一個,那麼大概準確率會有所增加,但是如果說一群獵物呼啦啦亂飛亂跑,稍微沒有經驗的獵人往往就是放空槍。因為眼睛瞄的是一個,而手裡瞄著的可能是另外一個。
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是校刀手被射中,也並非是什麼緊要的部位。
幾名校刀手胸口身上中箭,卻射不破他們的精鐵胸甲。
還有幾個人是手臂和腿上中箭,難以繼續戰鬥,便是在戰友的養護之下往後撤。
在曹軍弓箭手慌亂的射擊完了一輪之後,校刀手也快衝到了其麵前了!
曹軍弓箭手還有的想要繼續射擊,卻迎來了黃忠一方弓箭手的打擊!
校刀手讓出了石橋上的位置,旋即就有更多的黃忠一方的弓箭手填補進去,在對麵曹軍恐懼的目光之中,第二排的黃忠一方的弓箭手抬起了長弓,開始大範圍的吊射。
『大風!』
『大風!』
黃忠一方的弓箭手重複著口令,大批量的箭矢呼嘯而出,奔向蒼穹,然後又是掉頭而下,朝著曹軍一方落下!
曹軍的刀盾手和弓箭手擠在一起,連躲避的空間都沒有!
『噗嗤!』
『啊啊啊啊……』
慘叫聲接連響起。
曹軍的刀盾手還好,腦袋往下縮,用盾牌和盔甲硬抗落矢就是了,但是那些曹軍的弓箭手就倒黴了,因為這些弓箭手大多數都是兩當鎧,隨便紮什麼地方是不疼的?
『大風!』
暴喝聲響起,又是一片箭矢呼嘯升空的聲音。
隨著箭雨落下,曹軍兵卒哀嚎著翻滾在地。
原本山道就不寬敞,橫截麵不過是四五十步的光景,多的地方也就是六七十步的寬度,所以雙方的距離本身就不遠,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吊射出來的箭矢已經可以對於無甲,或是薄甲單位造成比較大的傷害了。
即便是箭矢沒有射中要害,但是也濺起了大量的血花。
『大風!大風!』
輪換射擊的黃忠一方的弓箭手在射完了自己手上箭矢之後,便是立刻快速後退,一直退到了自家的長槍兵陣列之後。而後續的弓箭手則是接替了之前弓箭手的位置,對準曹軍兵線的腦袋上傾瀉箭矢。
弓弦如同炒豆一般,嘣然不絕,一支支的箭矢張牙舞爪的升上天空,然後在曹軍陣列當中啃咬出一陣陣的血霧。薄甲的曹軍弓箭手受到了相當可怕的傷害,大片中箭了的曹軍兵卒,就算是沒有當場慘叫滿地打滾,但是捂著傷口的這些人,也不可能繼續參加後續的戰鬥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曹軍必然就產生了巨大的混亂。
一方麵是曹軍刀盾手上不去,被自家的弓箭手擋住,另外一方麵則是讓開的通道關不上,因為也同樣被自家的弓箭手卡著位置!
這種光挨打不能還手的狀態,實在是太讓人憋屈了,尤其是看著身邊一個個的戰友倒下,自己卻無能為力,這種心理壓力彆提有多大了。更何況曹軍的作戰意誌本身就沒有那麼的強,在前列的都已經是摻雜了文聘的剩餘部曲之後才能勉強拉扯起來的陣列,這種做法,隻能是暫時維,但終究會出問題。
在攪亂了曹軍的陣列之後,黃忠的弓箭手便是往兩側讓了一讓,露出了在中間的重甲長槍兵。密密層層的長槍大戟翻起,在陽光之中閃著耀眼的光芒,一波波身披重甲長槍兵,呐喊著挺槍衝來,似乎是要和校刀手混雜在一起,將曹軍陣列徹底擊敗,衝潰!
相比較於校刀手的刀盾來說,那麼明晃晃的長槍大戟,各個槍尖刃口雪亮,成片挺起,耀出一片奪目的光芒。這些人個個甲胄厚實,身材粗壯,如此不要命的衝來,似乎夾著一股勢不可擋的氣勢,就算是沒有接陣迎敵的曹軍兵卒,也都不免心驚肉跳。
『殺!』
黃忠的長槍手加入戰場。
雖然說黃忠的校刀手同樣也可以將這些曹軍兵陣殺穿,擊敗,但是僅靠校刀手單兵種無疑會受到較大的限製,也很容易被對方克製,所以加入一些重甲長槍手,就像是給這一台的殺人機器注入了潤滑油,使得其運轉的效率明顯得到了提升。
隨著黃忠手下的衝擊到了曹軍兵陣線上,混雜不堪的曹軍陣列就越發的支撐不住了。
刀砍槍戳入肉的聲音不絕,悶哼慘叫之聲也是不斷的響起。
曹軍兵卒在經過黃忠巧妙的調配,應對失措,自然是要付出更大的代價。在最前方的曹軍接戰的一線上,轉眼之間就是傷亡近半,剩下的曹軍兵卒也有很多帶著傷,他們原本森然,密密層層的軍陣早已不成陣形。
特彆是曹軍兵卒之中好不容易才提起來的血勇之氣,已經被侵削得七七八八。
就算餘下的個彆的曹軍兵卒爆發出了臨終的瘋狂掙紮,又哪是經驗豐富,血長肉厚的校刀手的對手?盾牌抗住爆發的那幾下,然後趁著對方氣短喘息的間隙,噗的一刀進去,也就了事了,比其他的曹軍兵卒多費一點功夫,多拉長一點時間而已。
而黃忠的重甲長槍兵就更是簡單了,前方有校刀手抗線,抵住曹軍兵卒,後麵有黃忠弓箭手支援,使得這些少量的重甲長槍手不需要考慮自己的風險,隻需要專心進攻就好。他們的鋒銳長槍大戟專門在人縫當中尋找血肉,隻要曹軍兵卒陣列稍微有一點破綻露出來,這些長槍大戟就到了,帶走一蓬一蓬的鮮血。每一次的刺殺,都是在收割著曹軍兵卒的生命。
在這一片狹小窘迫的山道之中,雙方的兵卒們在激烈的戰鬥中相互發出了無意識的呐喊聲,揮灑著汗水和血水。
人類的爭鬥,永遠都是原始的力量和衝動的體現。
雙方的兵卒在生命麵臨最大危險的時候,憑著本能在相互撕咬,掙紮,殺戮。他們在呐喊中傾注了所有的勇氣和恐懼,試圖用這種方式鼓舞自己,震懾敵人。
武器此起彼伏的升起,落下,就像是每一天的輪回,每一個王朝的始終。
在鐵和血之中開始,也在鐵和血當中滅亡。
每一次的揮動都充滿了力量和絕望。
他們砍向、刺向那些和他們有著相同膚色、相同言語的對手,這些對手在和平時期可能是他們的朋友、鄰居甚至親人。
甚至會在同一個大集上見過麵,相互打過招呼,交易過相互的產出和收獲,但如今在戰爭的洪流中,一切都被扭曲了,人性在極端環境下被剝離得隻剩下生存的本能。
被砍中和被刺中的兵卒們,麵對致命的傷害,他們的反應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