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曹純所料的一般,張郃帶著先頭部隊,已經到了古北口山外。
古北口。
一度驃騎軍占領過,但是孤關在外,而且整體關隘原本修建的體係就是對北麵防禦的,所以即便是驃騎留兵堅守,也會有很多的問題,所以在趙雲撤兵之後,古北口關隘就重新回到了曹軍的手中。
暮色蔓延而開,原本還顯得黃燦燦的大漠,轉眼之間就變得灰蒙蒙。
白天和夜晚,大漠裡麵完全是兩種模樣。
在秋天,白天的大漠,中午時分還可以稱之為熱情似火,但到了晚上就是冰寒刺骨。
為了不讓曹軍斥候太早的察覺到驃騎軍的到來,張郃選擇的位置相對偏遠了一點,又是在一個草甸子的低窪處,這就使得即便是曹軍在遠處眺望,也不容易發現驃騎軍的蹤跡。
但是再近一些,就有些麻煩了。
一個是煙火。
馬還好說,人多少是要吃食的。乾糧什麼的是用來應急的儲備,或者稱之為戰術儲備,平常時間能不吃那些特製乾糧就不吃,所以難免會有些煙火升騰,在地廣人稀的地方就很明顯。
另外一個就是行動的煙塵。
少部分的人馬倒是好說,大隊人馬一出動,這煙塵就遮天蔽日一般,若是晴朗天氣,百裡外就會被發現……
解決辦法也不是沒有,但是效果不確定,而且關鍵是一旦曹軍在古北口屯兵,多少是會造成一些麻煩。
張郃連夜召集騎兵分部的軍校們,商議對於古北口進攻的事項。
張郃沒搞什麼排場,便是按照大漠裡麵的習慣,圍著篝火團團坐下,一邊烤火,一邊商談。
『隻要打下了古北口,那麼漁陽就等於是被我們打開了大門!』
軍校張生有些興奮的說道。
張郃點了點頭。
張生,嗯,沒紅娘。
你若是以為張生是一個白麵書生,英俊瀟灑小白臉,那就錯了,這家夥是歸化胡,現在也要稱之為預備漢人,隻要自預備日開始五年內按時繳納賦稅口算,沒有作奸犯科等各項罪名,就可以正式加入漢人戶籍了,享受和其他漢人一樣的各項福利和待遇。
在北域,如果將陰山之地先除外,那麼就基本上是歸化胡最多的地方了。
因此還在北域有專門的歸化胡人司,作為協調和處理相關胡人和漢人之間的糾紛問題。有些事情,其實是認知的不同,並不是誰對誰錯。而在這個過程當中,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公正的處理機構以及執法人員,就相當的重要了。
就比如對於重量來說,胡人用的是胡斤,漢人用的是漢斤,之間是有相差的,而誰都覺得自己是對的,這個時候就自然需要進行調整和換算。而且從根本上來說,漢人的漢斤之所以沒有通行胡地,成為胡地的唯一標注,原本就是漢人的文化侵蝕力度,文明擴散強度都不夠!
有這樣的情況出現,為官者,為上者等,應該感覺到了壓力,並且以此為恥,精益求精才是,而不是整天開文會,辦酒宴,考察遊曆,會所學外語。
另外一名胡人軍校,拓跋氏看了張生一眼,拱手說道:『大都護堅決果斷,指揮若定,用兵如神,實在令人拜服。如今漁陽城已經是指日可待,將軍也將因此而立蓋世功勳,建千秋功業,實在是妙極,妙極……』
張生反過來又盯著拓跋氏,一臉的不屑。
拓跋氏神態自若,就像是方才拍的粗淺馬屁就是日常習慣一般。
張郃不置可否,目光依舊在地圖上,伸手點了點一旁的漢人軍校甘開,『你說。』
甘風在跟著趙雲。甘開隻是一個普通的軍校,和甘寧甘風什麼同姓而已。
甘開是老軍伍了,一張口就是很實際的問題:『古北口不好打。之前我們撤走的時候,放火焚燒了,但是山體和石頭是燒不掉的,這裡林木又不缺乏……所以曹軍重新修複了這個關隘,雖然不能和之前的相比,但是也修得七七八八,真要拿人上去填……不太值得。我的建議是,還是用火藥。』
『火藥也有一個……兩個問題。』另外一邊的漢軍校韓袞說道,『一個是我們上一次用過火藥了,曹軍必然會有所準備……另外一個問題是我剛剛想到的,古北口這地方很適合埋伏,如果曹軍猜到我們會用火藥,然後設下埋伏,那就麻煩了。所以我的想法是,先摸摸其他的小道,看看能不能滲透點小部隊過去,不管是繞後侵擾,抑或是查探配合,都是好的……就是這穿插小隊,不是精銳乾不了……』
張郃點了點頭,『沒錯,曹軍一定會想辦法來伏擊我們。』
張郃在地圖之上點了點。
『這裡,這裡,還有這裡……』
張郃之前在幽州待過一段時間,他清楚哪些地段最容易被埋伏。
幾名軍校往前湊了湊,將張郃指出的地點記住。
『啊,這些地方,還真是險要啊……』
一名軍校感慨道。
張郃點了點頭,『古北口主道有關隘,不好打,小道沒有關隘,但是不好走……整體上來說,小道更加危險,稍微有些不慎,就會被前後包夾,全軍儘沒!這些年來,能走的,不能走的,曹軍多多少少都是知道……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古北口這麼多通道,就隻有一條是主道?』
方才出主意走小道的軍校有些羞愧的說道,『將軍,我,我錯了,我考慮不周……』
張郃擺手,『不是在批評你……而是我們的策略,不能隻是根據我們的情況來定,而且還要根據敵方的情況來定!寧可多準備卻沒用上,也不能遇到問題卻沒準備!』
『之前幽州有曹軍步馬萬餘,另有輔兵也是萬餘,』張郃緩緩說道,『但是上一次被我們打掉了七七八八,現在即便是曹子和再從冀州調集戰馬……哼,恐怕也是不容易。所以主要的還是關隘!打通了關隘之後,曹子和也就沒有多少戰力可以和我們在幽州周旋!』
幾名軍校相互看看,『將軍,下命令吧!』
……
……
其實張郃說曹軍兵卒的變動情況,未必準確,但有一點是對的,就是現在曹純真的沒有多少騎兵了,他竭儘全力保存下來的騎兵,再加上想儘辦法拚湊起來的騎兵,也就四千出頭。看起來似乎是不少,可是要防守整個的幽州,依舊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就是在古典冷兵器時代,一旦腿短的後果。
在華夏曆史進程當中,一次又一次的出現了短腿,甚至是斷腿的情況,而不管是哪一個封建王朝之中,那些在朝廷之上穩坐高位的大佬,總是一次又一次的選擇最簡單的方法來處理問題……
既然傷了,短了,斷了,那就乾脆砍斷了事。
上任不解決問題,將問題留給後人,還信誓旦旦表示要相信後人的智慧。自己撈得盆滿缽滿,吃得肚滿肥腸,連腰間皮帶都是崩不住,留下一個爛攤子給後人。
後人在麵對越來越大的窟窿,越來越多的糜爛,上不能掀桌,下不能公示,左邊要維護穩定,右邊要保證團結,誰敢掀開?
還不是一樣蒙上紙糊了事?
還不行,就蒙下邊的人的眼,堵下邊人的嘴,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發現問題的人。
至於上麵麼,隻要保證了上邊的吃喝,又有哪張嘴會管下邊的拉撒?畢竟上邊的嘴,吃香喝辣爽歪歪,然後倒黴的,長痔瘡的都是下麵的肛門。
隨後在異族大舉入侵的時候,再來新一輪的哭嚎。
幽州糜爛了,曹純想救想挽回,可是他有心無力,忙不過來。
冀州雖然有人,有馬也有錢,可是內部糜爛了,又被魏延攪和得雞犬不寧,也更是有理由不給幽州任何的支援,隻是一味的讓幽州的曹純發揮主觀能動性,畢竟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曹純的辦法麼……
猛的拍了一拍大腿,哀鳴一聲,『再苦一苦百姓吧!現在就是展現他們忠君愛國的時候了!』
好吧,這真是個好辦法。
尤其是在這些牛馬不吭聲的時候……
且不管曹純又怎麼收集糧草兵餉,單說在這些被派遣出來的曹軍之中,相比較於張郃軍中相對比較積極的氛圍,這些出外勤的曹軍兵卒軍校士官,就多少有些死氣沉沉,即便是圍坐在篝火邊上,要麼不說話,要麼一開口都是怨言。
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都是『三無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