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幽燕之地,還有哪個路人能夠像是劉複等人這樣,吃得臉上紅光,膘肥體壯,肚腰圓滾?
看看周邊的那些真正的幽燕百姓民夫,哪個不是麵黃肌瘦,衣衫襤褸,氣色灰敗?
但是奇怪的是,很多人奇怪,但是也不奇怪。
雷重也想明白了,山東之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就是如此麼?
雷重對著劉複微微點頭,然後便是帶著人往前走,時不時的推開那些擋在道上的民夫隊列,『讓開!沒長眼啊?滾遠些!』
若是機靈的,多半能察覺到雷重隱含的意思,愚鈍的,便是還覺得雷重橫行霸道,蠻橫無理……
劉複等人見狀,便也一邊大聲嚷嚷,一邊緊緊跟上。
不多時,就到了古北口南道的關門之前。
古北口原本頗為雄峻,可惜之前被胡人攻破過,後來又被驃騎軍打穿了,於是很多防禦工事都被破壞了。原本在南道口又寬又深的壕溝,現在也就勉強重新挖了一些做一做表麵文章。就連城門上麵的破碎磚塊。直至現在都沒有完全清理乾淨,拉拉雜雜的東邊一堆,西邊一處。
在城門之處值守的兵卒,沒精打采的檢查著往來的民夫。說是檢查,但也是應付差事。畢竟主要的威脅是在北麵,而且他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也不清楚未來有沒有希望,所以他們根本不在乎什麼,也不會特彆對於什麼上心。
不過雷重一行還是有些紮眼,沒等雷重的人近前,守門的軍官便是大喝道:『站住!爾等要來乾什麼?』
雷重往前走了幾步,『還能乾什麼?沒錢吃飯了!兵餉!還我們的兵餉!』
『等等!』守門軍官伸手道,『你們先站住!』
雷重等人倒也不急,便是按照守門軍官的要求站住了,『今天要不到兵餉,我們就不走了!』
『對!不走了!』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還我們的兵餉!』
雷重手下兵卒亂糟糟的喊道。
城頭上的兵卒見了,便是嘻嘻哈哈,渾然不在意。
山東之地,鬨兵餉都是傳統藝能了,隔三差五就會來這麼一次。
『要兵餉你要去找曹將軍啊,你要去漁陽啊,來這裡乾什麼?』守門的軍官下意識的就開始踢皮球,『漁陽才有錢,這裡能有什麼?』
雷重哈哈笑笑,『你休想要蒙我!我都聽說了,漁陽軍需官來這裡了!你們的兵餉都補齊了!我們都沒有!你當我們是傻子麼?!叫軍需官出來見我!』
『這兵餉不都是有用才領麼……』
那守門軍官還想要糊弄,卻被雷重罵道:『你個張猢猻!彆給臉不要臉!這事情你能管再來說話,不能管就去叫人!今天不拿到錢,休想要我們賣命!』
『得得得,你牛氣,我不管,不管……』守門軍官似乎覺得自己多少還是掉了點麵子,便是又補充喝道,『你們往邊上站站,彆把路都堵死了,欠你們軍餉不假,但跟他們沒什麼怨仇不是?』
雷重轉過頭,和不遠處的劉複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揮了揮手。
雷重手下兵卒往邊上挪了挪,讓出了一點空間來。
兵餉這玩意麼,按照山東慣例,是不發全的。
因為山東之地的文吏為了這些大頭兵設身處地的思考,害怕這些大頭兵一下子拿到了兵餉之後,就或是大手大腳幾天就花完了,又或是被人詐騙賭光了,因此都不直接發現錢,就寫一張條子,蓋個戳,表示暫存在某某處。
一般都是放在軍中的軍需處。
然後需要用錢的時候,這些兵卒再去軍需處領取。
這樣就能保證這些兵餉不會被某些惡意所詐騙,也更好的保證了兵卒的利益,不是麼?
但是問題就在這裡了……
軍需處集中了這麼多錢,難道放著任其長黴腐爛?
肯定是拿出去放貸啊!
拿出去放貸麼,這裡頭就講究大了,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的那種,所以一旦兵卒想要來領他們自己的兵餉,軍需處裡麵的小吏就會百般刁難,要麼說要領號排隊,要麼就是填寫申請單,要麼就是細細詢問具體用途,恨不得將兵卒的祖宗三代都扒拉乾淨,要求兵卒證明他自己是自己,這些錢是他自己的,不是詐騙所得。
反正不給就是了。
一說起來就是上頭有令,可是要他們具體拿什麼令,他們又拿不出來……
於是,想要領兵餉,就要鬨騰。
這也算是山東一景,時常出現。
不多時,從漁陽而來的軍需官便是大剌剌的出現在道口之處,人還沒到,聲音先傳了出來,『乾什麼,都乾什麼?還想不想要錢了?啊?再尋畔滋事,一個個都給你們抓起來!』
對於普通兵卒來說,他們就是財神爺,一個個老母牛倒立,騷氣十足,根本就不帶怕的!
軍需官到了門前,明明就看見了雷重,可就當作看不見,捏著胡須,『是那個要軍餉啊?取號填表了沒有啊?都這麼大個人了,連這點事情都不懂啊?』
若雷重真的是要兵餉來了,那麼少不得要低聲下氣一番,畢竟現在錢捏在軍需官的手裡,真要鬨大了就算是拿到了錢,事後也少不了要算賬,所以彆看軍需官才一個人出來,看起來像是弱勢群體,但是實際上軍需官不是一個人,他可不僅僅是一個人!
可是今天就不一樣了,雷重的目光漸漸的不善起來。
這麼多年來,當他從軍之後,就是被軍需官克扣,年年歲歲都克扣,不是不能給,而是不想給!
那麼現在,也到了算賬的時候。
雷重他當然知道眼前的這一個軍需官,並不是那些年來克扣他兵餉的那些人,但又如何?
而且他也根本不是為了兵餉來的,之所以喊著要兵餉,不過是為了引開守軍的注意力……
算你倒黴!
雷重瞄了一眼那軍需官。
雖然說他已經從軍多年了,但是他也認不得所有的軍需官。
這職位向來是肥差,不少人都擠破頭想要當,而且沒有什麼能力的也很快會被擠走。
但是,今天,管他是誰?
當這些年積攢下來的怨氣發作起來的時候,誰碰上便是誰倒黴!
雷重帶著笑,緩緩的走向前。
軍需官一開始的時候還沒覺得什麼異常,還仰著腦袋等著雷重前來施禮,畢竟這麼多年來,鬨餉的事情難道還少了?多少給幾個錢就能打發了事,又有誰會去在意其中究竟蘊含著有多少風險?
雷重雙目當中精光一閃,劈手就抽出了戰刀來,刀光閃動,頓時就是血花濺起,那軍需官連呼喊的聲音都來不及發出,已經連肩帶背的被砍開半截,汙血噴濺當中,朝後便倒!
雷重這一動手,跟在雷重身後的兵卒也紛紛大喊起來,揮舞著刀槍便是直接往上就撲!
守門軍官原本還站在一旁準備看戲,結果沒先到他其實也在戲台之上,剛想要躲避,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劉複摸到了左近,趁著守門軍官被雷重吸引了注意力,便是一個箭步衝上,剔骨尖刀一刀就紮在了守門軍官的脖頸上!
在劉複身後左右,幾十名漢子便是同聲大喝,各自從挑擔裡,或是包裹裡,抽出了刀槍兵刃來,和雷重等兵卒一同撲向古北口!
轉眼之間就將在南道口的守軍兵卒砍死砍散。
在道口的那些民夫,第一時間見到鮮血飆飛,便是立刻蹲下,雙舉手示意,甚至覺得自己可能會妨礙到那些人,便是默默的蹲著挪動腳步,避到一旁去,然後睜大眼,看著眼前的鮮血飆飛,狂呼大喝。
劉複已經展開了一麵三色戰旗,吼聲如雷一般,『驃騎軍麾下劉複在此!曹賊無道!為禍幽燕!今驃騎以臨城下,解萬民倒懸!順者可生,違抗者,死!』
在劉複身後左右,那些漢子也跟著大吼,『順者可生,違抗者,死!』
古北口守軍,大多數都在北麵,防備從北麵大張旗鼓而來的張郃軍,而南道口的守軍根本沒有多少防備的意識,而且這些曹軍兵卒心中還是比較的紛亂,一方麵礙於慣性,不想也不知道要怎麼改變自己的生活,另外一方麵也不清楚未來會發生什麼,能混一天飯吃就混一天飯吃。
因此當雷重劉複直接撲向古北口南道,殺將進來的時候,這些曹軍兵卒根本攔不住!
隻要雷重和劉複從南道口殺開了向北的通道,那麼驃騎軍就會再次拿下古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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