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黃嗣沉吟著,然後緩緩的點了點頭。
他的想法和曹良不同。
曹良畢竟是姓曹,想的是如何延長戰鬥,提升自家兵卒士氣,拖慢驃騎軍的步伐,而黃嗣卻想到的是,如果萬一……好吧,不是萬一,是肯定要撤退的話,那麼至少打過一場,不管是怎麼說,也是會比不戰而退要好聽一些罷!
『好,好吧!……』
兩人同意,旋即就出兵在石橋這一側列陣了。
距離城池不遠,按照道理來說,麵前有小河,有石橋,背後有城池作為支撐,即便是不能打一場勝仗,但是至少雲遮霧繞的搞點聲勢,應該是問題不大。
可是偏偏就出問題了……
最先抵達了俿奚、獷平的驃騎前鋒,是喜歡拍馬屁的拓跋氏軍校。
沒人天生下來就喜歡卑躬屈膝。
拓跋氏也不例外,他之所以現在變成了這樣,隻不過是因為他是拓跋氏。
沒錯,鮮卑的拓跋。
拓跋氏也曾經強橫一時,也曾經在大漠之中威名赫赫。
可是……
宛如曇花一現。
榮光淡化,名望跌落,拓跋一族從賢王變成流亡。
失敗者,想要活下去,沒有任何驕傲的權利。
拓跋氏不想要跟著那些王族一同沉淪,所以他投降了。當年的他頂著拓跋氏的名頭,卻沒有享受到拓跋氏的多少利益,現在卻要為了拓跋氏還債。他衝著任何上位者搖尾巴,就是為了證明他的無害,他的忠誠,但是他不能僅僅隻會搖尾巴。
於是拓跋氏見到了曹良和黃嗣在石橋一側列隊的時候,他並沒有等待張郃大部隊的到來,抑或是和其他的軍校聯係,而是很快的就作出了決定,開始試探性的進攻。
石橋顯然是重點防禦之地,拓跋氏派出了五六名的精銳騎兵,在石橋上晃蕩了一下,發現根本攻不過去。因為石橋對麵不僅有有長槍大盾,而且還有拒馬和弓弩,正麵進攻確實是不好打,並且損傷很大。
即便是用手雷,也不會有什麼好效果。
一來是橋麵不寬,想要進入可以拋手雷的距離,也就意味著進入了曹軍的射程範圍。就算是決死衝擊,帶著手雷自爆的進攻,破壞一兩個拒馬也無濟於事。
另外一個是河流地形限製……
對了,河流!
『去上下遊看看!』拓跋氏不甘心,『現在是秋天了,這河水一定有什麼地方比較淺!』
拓跋這一不死心,便是害苦了曹良。
曹良他原本就是裝腔作勢,借著機會鼓舞一下士氣而已,現在雖然確實讓驃騎的前鋒一時打不過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初步完成了預設的目標。可是他沒有想到,這拓跋氏竟然受挫了不退,依舊站在河岸對麵冷冷的看著這裡,並且還派出了斥候小隊,在上下遊試探河水深淺!
這……
『撤軍,現在就撤吧!』
黃嗣一頭的汗。
『再等等,』曹良也有些猶豫,但是他覺得局麵依舊能控製得住,如果僅僅是因為驃騎軍試探著要渡河就撤軍,那麼之前作出鼓舞士氣的舉動,不就是白費麼?
曹良不願意退,『這上下遊,水流都是湍急,哪裡是這麼容易就過得來的……等到天色一黑,我們就徐徐而退,驃騎軍也不敢摸黑進軍,方可算全功!』
黃嗣沒有繼續說什麼,可是臉色並不好看。他看著曹良在呼喝鼓舞兵卒士氣,自己卻帶著人往後悄無聲息的退了退……
雙方隔著河僵持著。
時間漸漸的隨著河水流逝。
當夕陽消失在了山間,夜色漸漸籠罩在大地上的時候,曹良緩緩的呼出一口氣。
他覺得他賭贏了。
『來人啊!往石橋之處,扔出火把,弓箭手壓……』
曹良的命令還沒有說完,便是聽到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發出了一聲『驚呼』:『驃騎軍渡過來了!驃騎軍來了!』
什麼?!
曹良嚇了一跳!
但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那喊聲並不像是在自家陣列裡麵,而像是在河對岸發出的聲音!
而且自己也在上下遊派遣了哨探,如果真的驃騎軍渡河了,那麼最先回報的不應該是哨探麼,怎麼可能是這裡的人在大喊?
『彆相信!』曹良大呼,『驃騎沒有渡河!』
但是很遺憾的,曹良不相信驃騎軍能無聲無息的渡河,但是有人信……
在紛亂的大喊聲當中,在這些曹軍軍列裡麵,有人動了。
這動的人,並不是曹軍陣列裡麵的任何一個兵卒,而是在陣列偏後的黃嗣!
但凡是自私自利之輩,即便是多有才能,都不適合做一個領導者,因為這樣的人,往往遇到什麼事情,先考慮的一定是自己,最愛惜的也同樣是他們自己。即便是這些人作出了一些為公的舉動,也多數是摻雜了其他的私欲,縱然有好的結果,也不過是曇花一現,往往就會立刻奔向惡的一麵。
對於黃嗣來說,就是如此。
黃嗣在曹軍之下擔任縣令,在大漢的旗幟之下高聲宣誓,表示要緊緊的圍繞在丞相周圍,遵從大漢天子的號令,為官一任就造福一方,為了提升幽州百姓的幸福指數而不懈努力,奮鬥終身……
話說得很好聽,但是在當下真遇到了驃騎軍,發現刀槍都快指到鼻子上的時候,最重要的就變成了黃嗣自家的性命!
至於什麼造福,什麼幸福,聽聽就好了,誰當真誰就是傻逼!
麵臨撲麵而來的驃騎軍軍勢威壓,他早已是嚇得不能自已,隻是曹良尚且鎮定,所以黃嗣也就強撐著,不敢露怯唯恐他人嘲笑。
在沒有性命威脅的時候,麵子重要。
而黃嗣覺得自己性命遭受威脅的時候,麵子便是算個球?
踢了就是!
好不容易熬到天將要黑下來,黃嗣本就渴望著趕緊回到縣城之中去,結果沒想到忽然一聲大喝,說『驃騎軍渡河了』,黃嗣心中繃緊的那根弦,便是卡吧一聲斷了。他原本就距離河岸最遠,而離城池最近,處於相對偏後的位置,現在便是不管不顧,連和曹良打一聲招呼都沒有,直接便是撤軍而走!
秋夜的寒風,讓黃嗣越發的膽寒。
他人還沒有到城下,半路上便是大喊:『快開城門!驃騎軍打過來了!快讓某進城!』
這喊叫聲,尖銳且淒厲。
將為軍中之膽,尤其是山東之地的傳統。
若是主將鎮定,麾下士卒即便是不堪,也能支撐一陣。可將帥一旦慌了手腳,全軍士氣,也瞬間就崩潰。
黃嗣這一跑一喊,頓時就帶動了其他曹軍兵卒!
原本還整齊列陣的曹軍兵卒,轉頭一看,發現黃嗣領頭跑了,這要是自己不跑,豈不是落在了他人後頭,說不得今夜就過不去了!
現在早跑一步,或許就是多一分活命的機會!
一人跑,一隊跑!
一轉眼的工夫,曹軍陣列便是全線崩塌!
曹良看著此情此景,氣得是手腳顫抖,被一股惡氣翻湧堵在了嗓子口,呃呃有聲之下,便是一口鮮血噴出,人向後便倒!
河對岸的拓跋氏睜大眼睛看著,他完全沒想到曹軍擺出的架勢,竟然就是曇花一般,就那麼他靈機一動的讓人一聲喊,就是這樣直接潰逃!
『這……哈哈!』拓跋氏揮動手臂,『進攻進攻!驃騎萬勝!』
『驃騎萬勝!』
『萬勝萬勝!』
這一次,便是驃騎軍真的渡過河來了……
河邊石橋一場鬨劇,究竟算是『因』,還是算個『果』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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