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步卒來說,一旦不能結成鐵刺蝟一般的陣列,那就真沒什麼抵抗規模騎兵的能力。
關鍵是步卒隻有兩條腿,就算是想要跑,都未必能跑得過!
一開始的時候,拓跋氏還有些小心。
畢竟他們鮮卑一族現在沒剩下多少人了,最開始一些鮮卑籍的騎兵想要追殺,都被拓跋氏喝住了,唯恐是曹軍的陷阱。因為即便是拓跋氏再笨再蠢,都明白他的一切事業,都首先是他手下要有一些人。如果沒有人,再大的地盤,再多的基業,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就像是那些北逃,還有西奔的其他鮮卑人。確實,大漠很大,北逃和西奔的鮮卑人,會有擁有更大的土地範圍,可是那又有什麼用?難道站在山峰上,抑或是站在大漠之中,見四下無人,便是高呼一聲我是小迷須山之主,便真能是什麼的之主了?
所以拓跋氏知道這些鮮卑籍貫的,差不多可以算是自己最後的憑仗,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控製著,儘量不讓這些人有什麼無謂的損傷,更不敢浪費。畢竟鮮卑現在勢頭太弱,一旦折損了,便是難以補充。當然,現在還沒有籍貫的相關概念,但是不妨暫且以此區分。
可是拓跋氏萬萬沒想到,這曹軍潰敗,竟然是如此的徹底!
一點都不遲疑,一點都不含糊!
這其實並不奇怪。
燕趙之地的慷慨之士,一代代的得不到善終,哪裡還有什麼基因會留存下來?
在外奮力血戰的將士,回到家鄉卻被打成狗樣,又有多少人還會選擇繼續奉獻一切,自我犧牲?
拓跋氏約束了鮮卑籍貫的那些人,但是其他漢人騎兵卻呼嘯著衝進了城中,然後收獲頗豐,還毫發無傷!
這……
鮮卑人本身就是重財貨,見到了其他漢人騎兵大殺特殺,盆滿缽滿的樣子,眼中都差不多要噴出火來,將拓跋氏燒成渣渣灰一般!
這些普通的鮮卑人心思都簡單,吃喝玩樂就是一生,沒有什麼太多的家國概念。對於拓跋氏的心思,有一些鮮卑人明白,但是不在乎,還有一些根本就不明白,也不想要明白。
現在有了賺錢廝殺的機會,升職發財就在眼前,許多鮮卑人已經忍不住朝著拓跋氏大聲嚷嚷了起來,根本不管什麼拓跋氏也是鮮卑人,而像是在盯著仇人,眼珠子都快紅了。
拓跋氏苦笑,然後揮手下令。
那些鮮卑籍貫的騎兵,便是歡呼一聲,就像是掙脫了繩索的二哈,發出各種聲響,吐著舌頭就往前衝!
從高處向下望,就能看見一隊隊的驃騎騎兵,在曹軍撤退的部隊後麵侵削,每湧動一次,就像是一道血色浪花撲向了曹軍,濺起些塵土和血色來。驃騎騎兵宛如鋼鐵洪流般,不可阻擋的向前,而在這洪流撲過的地麵上,留下的就是血肉和屍骸。
……
……
曹操要敗了!
不,是已經敗了!
無法挽回!
天子劉協接到了這個消息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在開玩笑。
抑或是這些該死的奸臣,又要給他做什麼性向測試,或是什麼風險評估了……
『丞相睿智英勇,怎會如此就敗了?!』
劉協表示自己也是酒精考驗的戰士,怎麼可能就這樣掉坑裡?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說實在的,這場戰局打到了現在,劉協他還有點糊裡糊塗。
雖然他原本就算不得多麼聰明,但是這麼多年來,就算是鐵杵也能磨……磨不成針,也能表麵光亮一些。
劉協確實早早有了一點預感,甚至是期盼,或者說是祈禱也行,但是他確實是沒想到曹操會敗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慘!
『冀州,河東,還有幽州……』劉協瞪圓了眼,『愛卿所言,可是當真?!』
在得到了肯定回答之後,劉協覺得困惑無比。
這是簡單的戰敗麼?
這簡直就是一片糜爛!
這曹操,原本不是強橫無比麼?
怎麼現在看起來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就這樣這曹操曹丞相,還要大舉進攻關中?
他是怎麼想的?
可是現在再去研究曹操是怎麼想的,似乎有些不對題了,現在擺在了劉協麵前的問題,就是要不要下詔調停……
不,等等。
劉協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那些『愛卿』忙不迭的告訴他戰況實情,就是為了讓他出麵啊!
這些該死的家夥!
劉協不由得有些惱怒起來,都到了什麼時候,還在耍花樣,還在拿著這種事情來考驗天子!
在憤怒過後,劉協又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如果曹操真的敗落,一敗塗地了,劉協是否要接受新的『大將軍』?
甚至可能是『大將軍王』!
平陽公?
關中王?
劉協一個哆嗦。
平陽倒也罷了,若是將斐潛封在關中為王公,那麼簡直就是在扇劉氏列祖列宗靈位的巴掌啊!
這宗廟的供奉桌案,說不得都要塌了!
不!
這絕對不行!
所以……
隻能調停?
可是……
劉協皺著眉頭,背著手,在崇德大殿裡麵一圈圈的走。從太陽西斜,走到了西落,可是依舊沒能想出什麼可以兩全其美的策略來。
劉協的願望,其實很簡單,但也很不簡單。
他要掌握大權,手底下就不能沒有能臣,但是又不能有權臣,所以他一直以來,都希望曹操和斐潛鬥得兩敗俱傷,精疲力儘,甚至是同歸於儘,而不是像現在一邊倒的情況。
曹操不是什麼好東西,至於斐潛麼……
嗯,同樣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曹操要的是天子的『權柄』,以天子之名而令諸侯……
斐潛雖然不太要權,但是……
劉協在麵對斐潛的時候,卻感覺會更害怕。
是的,更害怕。
不是生死的那種害怕。
生死的恐懼,劉協是在董卓那邊感受到的。
也不是對於武力的害怕。
李郭執政的時候,那種野蠻的武力,讓劉協感覺如同身陷於蠻胡之中一般。
斐潛沒有威脅過劉協的生命,也沒有以武力讓劉協屈服,甚至可以說是彬彬有禮,進退有度,可是劉協在麵對斐潛的時候,卻不知道為什麼,從內心深處感覺到了一種害怕,一種恐懼……
就像是,劉協他不再是『天子』。
在麵對曹操的時候,以及麵對山東的這些愛卿也好,奸臣也罷,劉協即便是智慧上被壓製,情感上被愚弄,但劉協從他們的眼睛裡麵,依舊能看到自己是頭戴冕冠,高居寶座之上的。
但是在斐潛眼裡……
他似乎隻是一個連鄉下人日常是吃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不知天文地理,不懂人間疾苦!
在劉協腦海裡麵,有一個聲音在喊說斐潛是對的,作為天子就必須要知道這些東西。可是同樣也有一個聲音則是更大聲喊了回去,表示他是天子!有漢四百年來,真就是每一個天子都要懂這些,才能登上皇位做天子麼?!
『懂這些才能做好天子……』
『不懂這些也沒見天子就是多差!』
劉協站在崇德殿當中,仰頭望著越來越陰沉的天空,捫心自問,『我……到底是誰?我應該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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