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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柔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是覺得幸運,還是不幸。
自從他被魏延俘虜之後,一路跟著魏延東奔西走,這心情就跟驚濤駭浪當中的小舢板一樣,上上下下的享受,可是時間長了之後,高柔漸漸的也迷糊了起來,他現在應該算是哪一方的人?
曹軍的?
可是他做的事情,要是真被曹操知道了,死十次都還有餘的……
那麼算驃騎軍的?
可是自己在驃騎軍裡麵連個正經身份都沒有……
想到了這裡,高柔不由得腆著臉問魏延,『將軍,我……我現在是個什麼身份?』
魏延走在高柔身後一側,見高柔問,便是一笑,『還什麼身份,這行文上不是寫了麼……都尉!縣都尉!』
『不,不不,』高柔撇嘴,『我不是問這個,我是說,我現在怎麼也算是為了驃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個,我現在能算是驃騎的人麼?到時候驃騎來了,我,我這個……』
魏延在高柔肩膀上拍了一下,『這還用說?你是害怕某吞了你的功勞不成?你也太小覷某了!』
高柔連聲表示不敢。
魏延又是拍了一下,『快到了!前麵有崗哨,拿出你的派頭來!』
高柔應了一聲,然後轉過頭去,咳嗽了兩聲,頭微微抬起,露出了鼻孔,向前而行。
此時已是亥時初刻,夜空中一彎弦月被掩在烏雲後,清涼的月光時不時的從雲層邊透出來,照亮一小塊青白色的天穹。
大地上卻是一團昏暗,除卻易京關口之處的火光外,到處都是黑黢黢的朦朧陰影。
『站住!站住!』
當高柔等人漸漸靠近的時候,易京外圍關口的值守兵卒便是忙不迭的大喊大叫起來,火把也晃動著,試圖將道路上的高柔魏延一行照得通透。
『站你娘!你他娘的嚎個屁!』高柔很不客氣的就問候易京哨卡的值守兵卒,『有他娘的吃的喝的沒?老子的肚皮都前胸貼後背了!』
被高柔這麼直愣愣一罵,哨卡的兵卒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好,手裡的弓箭也下意識的往下低了低。
因為這一段時間以來,冀州被魏延攪擾得不得安寧,所以很多地方,尤其是重要的城關都加設了不少的外圍哨卡,架設了烽火,用來警示不明的隊伍。
這易京外圍的哨卡,顯然也是新建不久。
在哨卡之中的隊率借著火光仔細看了看,尤其是看到高柔那高高蹺起的鼻孔的時候,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頓時湧上心頭,連忙從防禦的位置下來,打著哈哈說道:『啊,哈哈,上官辛苦,辛苦了,這黑燈瞎火的趕路而來……卻不知道是為何啊?』
『為何?你他娘的還好意思問!這驃騎軍都打進來了,你們這些人怎麼守的?啊?』高柔將懷裡的行文掏了出來,抖了抖,『看看!這一天天的求援,他娘的隻會求援,等老子帶著人來了,卻問說老子乾什麼來了?!你說老子乾什麼來了?!』
高柔這一長串,可謂是氣宇軒昂,精氣十足。
魏延在其身後微微有些皺眉。
因為這演有點過了……
可是在崗哨之中的隊率卻一點沒有察覺到異常的樣子,不僅是草草的看了幾眼行文,甚至連核對一下的功夫都沒有,更不用說還來檢查魏延等人了。
『上官辛苦,上官辛苦……』那隊率點頭哈腰的,『你看我這哨卡,簡陋得吹個風都是四麵透!什麼吃食用度,都是每日從城裡運來,真的是一點存餘都沒有!而且這裡地方小,上官就算是想要伸個腳都伸不直……上官你看,這都快到了……上官沿著路往前,再過一個崗哨就是進城了,若是走得順暢,說不得還可以趕得上城裡吃早脯,不比在我這荒郊野外舒坦?』
高柔借著拿回行文的間隙,偷偷瞄了一眼魏延,見魏延微微頷首,便是咳嗽一聲,『沒吃的,水總是要有一些的吧!拿幾個水囊來!』
結果水囊也沒有,隻是在水桶邊上灌了兩袋水,便是匆匆通過了哨卡,往易京方向而去。
等高柔魏延等人走了,哨卡的隊率的臉才拉下來,冷笑著哼了一聲。
『隊率,這些人有些可疑……』一名曹軍守軍兵卒走了上前說道,『冀州佬哪裡會那麼積極勤快?星夜趕路……而且還沒有什麼怨言……應該好好核查的……』
隊率斜眼看了兵卒一眼,『喲嗬!你小子能耐啊!那你說說,我們應該怎麼辦?』
那兵卒說道:『應該點燃烽火,向城中示警!』
隊率深深的看著那兵卒,『那……方才你怎麼不說?』
那兵卒還沒察覺到什麼,『方才?方才不是隊率你在說麼?』
『哦哦。怪我,怪我!』隊率哈哈笑著,然後拉著那兵卒往一旁走,『哎呀,你說啊,我怎麼沒早點發現你這個人才呢?』
那兵卒起初還反應過來,以為隊率真的是在誇他,還在謙虛,可是走了幾步之後發現有些不對勁,因為越走越是往黑影裡麵走……
『隊率……啊!』
那兵卒還想要問,卻猛然間感覺到胸腹之間一涼,然後就是一熱,低頭一看,卻見一把閃亮的短刃直沒入自己的胸腹!
『你要乾什麼?!你想要當逃兵!』隊率胡亂的大喝著,似乎在和空氣搏鬥,『該死!你還想要殺我?!啊啊啊!來人!來人啊!』
隊率的直屬手下聽到了,提著刀,舉著火把趕了過來。
『此賊欲逃!』隊率抖了抖自己的戰袍,『還欲害某!所幸被某反誅之!』
隊率的直屬手下看了看,便是反應過來,揮舞著火把喊道:『沒事!沒事!有個逃兵!有逃兵!被當場殺了!沒事了!都散了,散了!』
那兵卒還未死透,聽了這些喊聲,倒在地上,氣若遊絲的還很是困惑,『為……為什麼……』
隊率蹲了下來,看著那兵卒說道:『就你聰明?你他娘的有沒有想過,我們這哨卡為什麼就這麼一堵木牆,一溜草棚,幾個拒馬?這他娘是什麼?城裡的老爺們有沒有想過我們要是真遇到了什麼,又要怎麼防禦?!就是讓我們出來送死的!隻要像你說的那樣,點了烽火就好!至於我們的死活,誰在乎?誰他娘的在乎?!』
『你……』
『你個屁啊!』隊率冷哼了一聲,『真當我傻啊?你發現了不對,當麵不說,背後來讓我點烽火!對了,你的功勞,錯了,老子問罪!呸!憑你也配跟老子玩心眼!』
隊率擺手,對著他的直屬手下說道,『拖遠點,找個坑,埋了,入土為安!也算是同袍一場!』
隊率手下親信答應了,便是拖著那兵卒往外走。
『那些人……真的有不對勁?』
一名隊率的親信問道。
隊率沉默了很久,然後忽然笑了笑,『上一次敞開肚皮,吃肉喝酒吃到飽的時候……你還記得麼?』
『啊?隊率你問這個做甚?』隊率親信恍惚了一下,『那可是好久了……當年打敗公孫軍之後,就在城下,袁公擺的酒宴,每人酒肉管飽……我記得就那麼一次,後來就沒有了……這幾年,兵餉一年不足一年,這酒肉麼,倒是一年貴過一年!』
隊率哈哈笑了笑,『是啊,可是你也知道的,那些達官貴人們……吃肉喝酒都吃到吐了,都不願意分一些給我們……所以啊,拿多少兵餉便是做多少事吧!彆人不把我們當人看,若是我們自己再不在乎自己的小命,那可就真沒什麼人在乎了……明白了吧?』
『明白了!隊率說的對!』隊率親信說道,『不過,我們就這麼放他們過去……不會有事吧?』
『能有什麼事?』隊率笑道,『反正他們有行文……你說能有什麼事?有什麼事,也不是我們的事!行了,趁著還早,回去再睡一覺……』
眾人也是無言,於是都往回走。
隊率抬頭望天,隻見天上烏黑黑的一大片,月亮早就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隊率不由得嗤笑了一聲,『真是好天氣!』
『啊?這天氣好?』
隊率笑道,『睡覺的好天氣!』
『那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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