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有驃騎的新製度,李犁恐怕一輩子,都會隻是在大漢北疆之中的一個無名之輩,和絕大多數的大漢駐守疆土的兵卒一樣,在潦倒和貧窮當中,迎來五胡亂華的大融合。
有沒有合適的製度,對於一個龐大的組織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如果所有的功勞,所有的榮耀,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領導,那麼就絕對不可能出現什麼偉大的發明家,勤勞的科學家,以及什麼大國的工匠……
誰是最真實的戰術執行者?
不是領導,而是第一線的兵卒。
是無數瘦弱的肩膀,佝僂的身軀,才扛起了封建王朝之中那些官吏白胖胖的肚皮,圓滾滾的身軀。
而當下,在這一次的斐曹之戰當中,如果沒有大量的普通兵卒,光有幾個曆史名人,斐潛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一樣無法獲得如此的優勢。
當朝陽升起的時候,驃騎兵馬遭受到了曹軍弓箭陣地當中潛藏的長弓和強弩的打擊,傷亡不可避免的出現了,但是同時間,驃騎騎兵也完成了戰術的準備,拉扯開了曹軍兵卒的注意力,使得在隊列偏向後方的胡人騎兵,準備好了他們進攻的武器——
投索。
或許這是華夏第一次出現騎兵擲彈手。
確實,嚴整密集的步兵能有效對抗騎兵,加強的遠程傷害也可以給騎兵造成較大的打擊,但是騎兵最為重要的武器,依舊是速度,以及憑借速度所帶來的各種靈活變化的戰術。
人類的本能,會使得曹軍的弓箭手自動的朝著驃騎軍的前部射擊,而對於後麵跟上來的驃騎兵卒也會默認會跟著先頭部隊的方向行動。
但是李犁安排的戰術,先頭部隊隻是擔任拉扯和吸引曹軍注意力的作用,為的就是掩護胡人騎兵!
投擲,基本上是靈長類的動物的本能了。
漢人騎兵之中,也有喜歡用流星錘的,大概就是投索的升級版。
畢竟胡人缺乏鐵製品,能隨處獲得的石頭,顯然扔出去更不會讓胡人心疼。
而手雷,則是讓投索這種單一的物理傷害,多了『魔法』的加成。
這種騎兵擲彈手出現在戰場上,或許隻是李犁的靈光一動。
畢竟騎兵大多數的訓練,都是圍繞著漢人的體係在運作,不管是列隊還是衝鋒,砍殺還是射擊,都是有完整的操典的,而抵近射擊的弓騎兵,以及當下的擲彈手的攻擊戰術,都不是在原本驃騎騎兵的操典之內的。這就意味著,若是在山東之地,這些創新的技術,是不會有人去做的。一方麵是不符合流程,多做新嘗試,就意味著遇到新失敗,到時候承擔後果的不是領導而是一線,而另外一方麵,就算是僥幸成功了,那也是領導指導有方,輕食瑜伽很有效果,和一線的努力和汗水,沒有多少聯係。
銅哨吹響了尖銳的聲音,在箭矢弩矢的呼嘯之中,驃騎胡人騎兵擲彈手,突進到了二三十步的距離上,將點燃的手雷投擲到了曹軍步卒陣列之中。
許褚坐在馬背上,翹首而望。
他信任李犁,放手給李犁去施展戰術,而不是局限於流程和操典,也不因為折損了人手就大罵李犁,而是承擔了作為統領的責任,溫言安撫那些受傷的兵卒,讓他們到側後方去休息包紮。
李犁完成了試探和破壞的任務,現在就輪到許褚他了。
在許褚身後,是三個波次的騎兵隊列,已經排列成了長長的陣型。
每一列都是三百人。
這些隊列,是傳統的槍騎兵。
覆甲,麵具,馬衣,一樣都不缺。
正常的騎兵突擊排列,在最前麵的騎兵,是手持騎兵長槍,一丈四尺。
次後一些的,則是拿著鏜鈀,或者叫馬叉也行,像是簡易的長戟,長八尺,和普通步卒長槍長度差不多,可以刺,也可以鉤劃,格擋步卒的長槍,或是做一些其他的什麼作用。
再後麵一些的,則是拿著騎兵弩,並且在手邊就有戰刀,可以隨時切換武器。
每列騎兵互相間隻間隔三尺,每小隊之間間隔兩步,三個波次之間前後排相距七步。
但是在當下,持著鏜鈀的騎兵,卻站在了最前麵,然後才是持長槍的,後麵是持弓弩和戰刀的。
許褚調換了騎兵的位置,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他們將擔任摧破敵陣的主力。
隨著手雷的第一聲爆響,在曹軍陣列當中響起,許褚就看見了在光火和硝煙之中,曹軍原本整齊的陣列開始出現了裂痕。
於是許褚緩緩的壓下了手臂,指向了前方的曹軍軍陣。
曹軍步卒陣列當中,也有一些人發現了許褚等人的逼近,可是他們示警叫喊的聲音,被手雷的爆炸聲掩蓋了,並沒有有效的傳遞出去。
而在山坡土丘上位置比較高的曹洪,他的視線又被手雷引爆產生的硝煙所遮蔽。
黑火藥麼,聲音大,威力小,煙塵多。
當然這個『威力』的標準,是和黃火藥,其他化合爆炸物相比的,而對於在近距離麵對這種黑火藥手雷的曹軍兵卒來說,這種手雷的威力,已經足夠讓他們喝上一壺了,尤其是在密集陣型當中,受到的傷害和影響,顯然會被放大!
許褚帶著人馬往前奔馳。
在戰馬跑動起來的初速階段,速度還比較慢,馬蹄聲也比較散亂,可是等到了戰馬的速度提升起來之後,之前有些淩亂的馬蹄聲,就漸漸的彙合成為了統一的聲響,如同有序的鼓槌在砸敲著大地,發出隆隆的聲響來。
距離近了,許褚也可以看清對麵的曹軍步卒陣線,確實在手雷投擲的攻擊之下,產生了間隙和散亂!
許褚迅速判斷,呼喝出聲,『全速!衝鋒!』
代表前進加速的銅哨和號角聲再次吹響,同時間代表指令的騎兵認旗也壓向了正前方。
此時此刻,在天邊泛起了光亮來,一切的物體似乎還在黑白灰之間纏綿,唯獨隻有那驃騎騎兵兜鍪上的紅纓跳動著,如同無數閃爍的紅色火焰!
被手雷的硝煙遮蔽,在曹軍步卒陣列後麵的弓箭手,雖然努力的朝著許褚等人射擊,但是已經無法和最開始的沉穩相比了,很多曹軍弓箭手在號令之下,心急著想要射中射好,反而是射歪了。
曹軍步卒陣列不由得慌亂起來。
他們雖然算是曹軍當中比較精銳的部分,但是他們依舊無法直麵驃騎騎兵的衝鋒而不動搖,即便是他們知道他們身前有陷阱,有絆馬索,在他們身後,還有弓箭手,預備隊,但是當他們直麵驃騎呼嘯而來的時候,依舊是心神皆顫,手忙腳亂。
『驃騎軍來了!來了!』
曹軍兵卒叫喊著,似乎這麼喊幾聲,就能給他們帶來幫助,帶來勇氣一般。
在曹軍步卒陣列當中的軍校也在努力的重新恢複陣列隊形,試圖將爆炸產生的裂痕和缺口補上去,可是許褚等人已經來了,而曹軍密集的隊列,使得人員的流動速度想要快也快不起來。
利弊,總是一體兩麵。密集的隊形,可以讓曹軍步卒在列隊的時候,多少能感覺到周邊戰友的相互支持,但也同樣意味著他們沒有任何躲避的空間!
『不要慌!不要慌!』
曹軍軍校大叫著,『前麵還有絆馬索!有陷馬坑!』
曹軍兵卒似乎這才意識到,他們之前努力的勞作,應該能派上用場吧?
但是他們沒有意識到,既然對手已經猜測到了他們有陷阱布置在前方,又怎麼可能不做任何的針對舉措?
『放下鏜鈀!』
許褚大吼。
最前排的騎兵,將原本舉起的鏜鈀,斜斜的指向了地麵。
鏜鈀上的尖銳突起的月牙鋒刃,幾乎是貼著地麵劃向了前方……
根據第一波衝鋒的騎兵回來稟報,曹軍的陷馬坑主要是集中在了鎖陽關道的正麵位置上,而越往兩邊便是越稀疏。
或許是曹軍覺得隻要防守通往鎖陽關的道路,或許是挖掘黃土地也是體力活,需要時間的,也有可能是隻有在鎖陽關前的那一片區域才是領導看得見的地方……
但不管怎麼說,這都給許褚等人帶來了一些便利。
所以在稍微偏離鎖陽關正道的方向上,對於騎兵最大的威脅不是那些陷馬坑,而是在半明半暗的環境之中的絆馬索!????而多功能的鏜鈀,現如今就承擔了破除絆馬索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