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院落何其相似,慕蓁熹根本分辨不出離莊的路是哪一條。
和人走散,又無工具報信,慕蓁熹決定以逸待勞,留在原地等吳正珩找回來。
折斷一根嫩綠樹枝,拿在手中把玩,慕蓁熹好整以暇地在石階坐下,一雙乾淨的鞋麵出現在視線之中。
不是吳正珩那雙沾滿了泥漬的鞋子,順著視線抬起頭,入目,是一名眉清目秀的侍女。
“可是喜兒姑娘?”
“是我,我和五公子走散了……”
“大夫人恰巧在前麵的涼亭嬉魚,遠遠地就將你認了出來,想同你講幾句話。”
慕蓁熹順著侍女指過去的方向看去,蔥蘢綠色之下淡藍粼粼,直立的朱紅隱隱約約。
手中的枝條快速轉動,慕蓁熹站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虛灰,“好呀。”
平靜湖麵在夏日微風之中輕輕皺起眼波,涼亭投下的涼蔭中,排排工整的木板蔓延至水舌邊沿。
女子席板而坐,斜靠了柱子,薄如蟬翼的衣袖漂浮在水麵像是流動的雲,煢白指尖輕點水麵——
叮。
魚兒爭相親吻指尖。
慕蓁熹不忍破壞眼前這一幕,停住了腳步。
大夫人波動輕漣,微微偏了頭,“這些魚兒養出了感情,不怕生人。”
慕蓁熹上前欲要行禮,大夫人一個手勢就製止了,“確實懂禮多了。”
“行禮,屈尊下跪,算是懂禮了嗎?”
大夫人搖著頭,向慕蓁熹伸出手,“不,是你的眼睛告訴我,眼前的喜兒和我在地牢之中見的喜兒不一樣。”
慕蓁熹不明所以,靠近了,大夫人卻取了她手中的枝條。
枝條被操縱著,將湖麵劃出一道又一道大大小小的水波,湖裡的魚兒煞是喜人,不僅纏著大夫人浮在水麵上的衣襟,還爭先恐後地追著枝條玩耍。
大夫人似乎十分喜歡魚兒這般,“瞧,從這批魚苗入莊園,我就處處細心嗬護著,如今魚兒長成,很是親近我。”
慕蓁熹點頭,“色澤亮麗,活潑好動,夫人這魚兒養的很好。”
“早些年,我也養過烈犬……可到底,忠心的狗咬傷了我,滿口無利齒的魚兒沒有任何威脅,還能同樣討我歡心。”
慕蓁熹看著湖中踴躍的魚兒,仿佛看到了努力適應這個古代封建社會的自己,“奴婢以為,夫人叫我過來,是想問問五公子這些日子過得好不好。”
攪動湖水的枝條微微停頓,大夫人帶著輕笑,“老夫人心若明鏡,卻還問阿珩許多,是為了同阿珩親近,而我不需要。”
是同樣不需要問,也能知道思咎園的一舉一動,甚至是尚書府中任何的風吹草動?
還是說,大夫人連和吳正珩親近的樣子都不必做,也不想做?
又或者,無關吳正珩,單是為她慕蓁熹。
慕蓁熹猜不透,言多必失,索性不開口。
大夫人卻收了手,淅淅瀝瀝的水滴跟著抬起的衣襟敲打湖麵,這樣大的動靜,魚群還不散去:
“這些魚兒依附水而生,又習慣了仰仗我投食,在安全舒適的環境中呆著,連天生的警覺都退化,全然不知時時刻刻都暴露在危險之下。縱然我日日讓廚娘殺魚做羹湯,剩下的魚兒眼睜睜瞧著,仍是蒙頭貪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