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睿接過一看,臉色驟變,紙上其實隻是一首他自己所作舊詩,但筆跡分明同他的筆跡十分接近。
我叩首道:“臣婦曾在夫君書房見到陛下當年教導他學習時用的親筆書帖,隻是昨日臨摹了一下,已能有七八分相似。”
我再提筆寫下一排字:下唐國大都督陸簡大人台鑒。
我將這篇字舉起展示給殿內群臣,言道:“臣婦不知那封信上寫了什麼,但猜測抬頭總需這樣稱呼,臣妾年少時常以模仿燕王筆跡為戲,我用燕王筆跡寫字,他本人都難辨真假,善書者若肯用心,模仿筆跡並不是登天難事,請陛下明察!”
尚書仆射李餘將那副字拿了過來,又遞給大理寺卿一同參祥,二人相視搖頭,李餘轉向皇帝道:“王妃所書,確實與信上筆跡一致,此事,恐是下唐奸計,使燕王殿下蒙冤,想讓我朝自毀棟梁,請陛下三思。”
李相既開了頭,殿內其餘臣子也紛紛跪地懇請皇帝三思。
蕭承睿臉色晦暗,終於道:“燕王通敵一案,證據不足,特赦回府!”
天牢的大門徐徐打開。
負責宣旨的內監陪著蕭承煦走出來,向他深深一揖,道:“燕王殿下受苦了,老奴這就回宮複命去了,您也快回府吧。”他所表達的隻是一個普通宮人對這位功臣的敬意和尊重。
蕭承煦回了半禮,神態蕭索:“阿監不必多禮。”
二人相辭,蕭承煦剛走下台階,一團白色人影撲了過來,他伸手接住,我什麼也顧不得的抱住他哭了。
蕭承煦撫著我肩背輕聲安慰:“讓你擔心了。”見承軒也在,又哄道:“星星,彆哭啦,哭花了不好看!”
我沒好氣打了他一拳。
我來不及回府收拾,直接來了天牢等著接人,長發隻是臨時用發帶紮成一束,裝飾全無,兩天未曾合眼,又挨了鞭打,此時容顏憔悴已極,隻是撐著一口氣要見到蕭承煦平安無恙罷了。
蕭承煦這才看清妻子衣襟上的紅色全是血跡,臉色蒼白全無血色,心裡突的一跳,問道:“怎麼回事?”
我怕他擔心,忙搖頭說無事。
蕭承軒代答道:“嫂子去紫宸殿為你申冤,當著群臣的麵證明了筆跡可以模仿,皇上沒辦法,才肯放你出來。”他壓低了聲音,切齒恨恨道:“老匹夫,說她告禦狀,竟然真的打她。”
我攔他不住,回頭見蕭承煦眼都紅了,額上青筋暴起,知他憤怒已極,忙抱住他手臂,勸道:“我沒事的,宮裡嬤嬤能打多重,你彆這麼生氣。”
蕭承煦看看妻子,強自壓住闖宮殺人的衝動,一手撈住我腿彎,將我整個人橫抱起來。
深深吐出一口氣,道:“我們回家。”
他本料定蕭承睿不敢殺他,誰知他竟拿出一些站不住腳的證據就敢誣陷他通敵賣國,皇帝對他的忌憚已經深到讓他顧不得做一位名聲無暇的賢君,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我太困太累,還未回府在馬車上就睡著了,蕭承煦也不想吵醒我,輕手輕腳的抱回房間,又囑咐紅秀取了藥來。
隻是下午辰光,因雲層低垂,似乎要下雨的原因,光線已經昏暗了,蕭承煦輕輕脫下我外裳,中衣,露出褻衣來,才看到上麵殷紅一片,蕭承煦見過無數鮮血,沒有一次能讓他如今這般痛苦難當,那雙控過無數強弓的手都在發抖,有些血跡已經乾涸,他極小心的一點點拔開我內衣。
我向來愛惜肌膚,每次洗浴後都要用香膏細細抹過,一身皮膚養的雪白細嫩,連一塊疤都沒有,每當歡好之際我細滑的肌膚總能讓他情難自禁。
現在,我身體上縱橫交錯著觸目驚心的紅腫痕跡,有許多處已破了皮,滲出血絲,嚴重的地方血色更深,也許會留下疤痕了。
蕭承煦極輕的給我上藥,生怕驚醒了我,他實在不想讓我看見他淚流滿麵的樣子。
愛與恨,都在他心上生根發芽。
蕭承軒下了朝,急匆匆趕到燕王府,看門的小廝見他來了,忙著上前幫他牽馬問好。
蕭承軒將馬鞭拋給他,問道:“我哥呢?在府裡?”
那小廝道:“在呢,今兒沒見王爺出門。”
蕭承軒點點頭,自己一徑入內去找蕭承煦,他常來常往慣了的人,也無人去管他。
他先去了書房,沒見人,問了管書房的書童,說在內院,蕭承軒又一陣風的過去。
進了榮禧堂,卻見蕭承煦正在窗下給蘇玉盈畫眉,蕭承軒渾身一個激靈,嚷道:“哥,你大白天在乾嘛!”
我嚇了一跳,剛想轉頭去看,被蕭承煦捏著下頜轉了回來,一邊道:“彆動,這事兒我本來就不會,你再動來動去沒法看了。”
我又好笑又無奈:“我自己來就好了,承軒來了,看著成什麼樣子。”
雖這麼說著,到底也沒再動。
蕭承軒仰天歎氣,問道:“哥,你三天沒去上朝了,今天那位可是發話了,讓太醫院院正來給你看看,你這裝病不見也不是長久之計啊。”
蕭承煦不緊不慢的道:“我要是太快服軟,他也不會信的,先緩緩,我今天已經上了請罪折子,看看再說。”
蕭承軒知道兄長心裡彆的都好忍,打了我四十鞭子這事不好過去,勸道:“你跟他這樣硬抗也不是辦法,先把這一關過了,把兵權拿回來才是正事。”
我也道:“我看這次風波,朝中為你說話的人實在不少,你再這樣僵持不下,他又尋個由頭說你結黨營私,待如何?”
蕭承煦把筆放下,端詳一陣,自己感覺畫的還不錯,因笑道:“我有心在家多陪你,你還不領情,好好好,我明天就去領罪。”
蕭承軒滿不在乎的道:“不可能治你什麼罪的!那封信已經證明是假的,衛王所謂殺了下唐細作一事,大理寺查訪下來也不大靠得住,告人的現在雞飛狗跳脫不了關係;加上宋大人、林大人,還有我嶽父他們帶帶頭,蘇侯也總不可能站乾岸,他還敢把你怎麼樣?”
蕭承煦歎口氣道:“所以不能到朝會上去請罪,否則為我說話的人太多,他火發不出來,終究不會放過我,說不定猜忌更甚。”
我皺眉道:“那你私下去見他,會不會有危險?”
蕭承煦笑道:“你想到那裡去了,難道我進了宮,他還埋伏七八十禁軍來殺我?”
我瞪大眼睛,思考了一下可能性,猶豫的問:“他…萬一呢?”
蕭承煦揉了揉我腦袋,耐心解釋道:“第一,我無可殺之罪,他做這種事難以服眾,會動搖國本;第二,禁軍中有一半人是我訓出來的,禁軍十個衛長有六個是我舊部,就算不是人人都記我的情,也不致於我一點風聲都得不到。你放心。”
蕭承煦第二日果然入宮請罪,蕭承睿故意不見,令蕭承煦在禦書房外跪足了四個時辰,其間,皇帝召見的大臣、內侍往來不斷,有心折辱。
蕭承煦早有思想準備,十分平靜。從上午跪到晚膳時分,最後賀蘭芸琪坐不住出來說了情,蕭承睿才勉強叫起,從輕發落了蕭承煦抗旨不遵的罪名,降爵並罰銀了事。
待他回家我看到他雙膝烏紫,不免又哭了一場,他趁機撒嬌,支使的我好幾天都圍著他團團轉等事,不必細說了。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