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煦此時正被一眾侍衛反綁著雙手押到賀蘭芸琪麵前。
蕭啟翰似成竹在胸地冷笑一聲,朗聲道:“罪臣蕭承煦!王上最後召見的人是你,現在王上中毒歸天,你早存謀逆之心,但沒想到你心腸如此狠毒下作,竟向王上投毒!還不把謀害王上的前因後果如實招來!”
“招供?”蕭承煦淒涼一笑,滿麵嘲諷:“又是要逼我承認莫須有的罪名?先是通敵,再是謀逆,現在又是弑君!你們父子,都隻會耍這種陰毒手段!”
“燕王,我勸你現在招供,若讓我親自找到了證據,你一家人的性命,可是都要保不住了。”
“我蕭承煦若是有心毒害王上,甘受天誅!你們說我謀害王上,證據何在!”蕭承煦眼中怒火熊熊,牙關緊咬。
“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蕭啟翰一揮手:“搜他的身!”
“慢著!”蕭承煦站得筆直,雙眼緊盯著賀蘭芸琪朗聲道:“我是否毒害王上,該由朝堂來論罪,皇後親自論處,豈容你蕭啟翰一臣子做主!”
賀蘭芸琪雙眼含淚,無措地上前兩步,艱難地問道:“承煦,可是你是最後走出禦書房的人…當時殿內除了你們二人再無他人在場,你當時,究竟做了什麼?”
“三嫂!”蕭承煦隻感覺遭了炮烙雷擊,隻覺得心臟刺痛眼眶酸脹,不可置信地低聲問:“…你也不信我?”
“搜!”蕭啟翰一聲令下,侍衛們正欲圍上來,蕭承煦怒眼圓睜,斷喝道:“誰敢!你們一個個都睜眼給我看好了,我親自搜給你們看。”
蕭啟翰還想說些什麼,一直沉默不語的蕭承禮忽然沉聲道:“給燕王鬆綁。”
腕上繩索一鬆,蕭承煦屈辱地在眾目睽睽下解開腰間金帶拋在地上,又解開外袍展開在手上,重重地抖了兩下。
那隻鴛鴦荷包從袖中掉出來,蕭啟翰一瞬間眼睛都亮了,指著那荷包大喊:“那是什麼?快呈上來!”
“是我貼身之物,豈容你這惡人染指!”蕭承煦將荷包搶在手中。
“九弟,可否讓我檢查一下呢。”蕭承禮沉靜地向他攤開手。
蕭承禮接過荷包打開細細查驗一番,敞開呈與眾人:“眾卿請看,空空如也。”
“…一定還有未搜到的地方!再搜——”蕭啟翰恨恨地不甘心。
“夠了!”蕭承禮怒斥道:“盛王未免疑心太重,燕王向來正直磊落,本王不信燕王會做出手足相殘之事!”
“可王上確是在他走後突然中毒身亡,燕王又作何解釋!”意想之中的物證沒有找到,蕭啟翰失了底氣,還扯著嗓子硬撐道:“那當年害死先皇的西齊鳩毒,可是他蕭承煦找來的人解的!若不是他,還會有誰!”
“承煦對王上,對我大晟都是赤膽忠心,絕不做那蠅營狗苟的小人勾當。我行得正立得直,說了沒做,就是沒做。”蕭承煦昂起脖頸,一字一頓地答。
親情,恩義,他都早已沒有了,苦苦尋求的公道,終也沒有得到。
隻有兩袖清風,鐵骨錚錚的清白,他說什麼也要為自己守住。
“小人有一蠢念頭!”人群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眾官兵向兩邊讓開,竟是個藍衣小宦官浸著頭跪在地上。
“放肆!豈容你一奴才說嘴!”蕭啟翰正惱羞成怒,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宦官也要摻和著壞他的好事。
“叫他講!”蕭承禮厲聲喝道:“難道盛王心虛了不成?”
“小人未入宮前曾聽一江湖郎中提起,這西齊鳩毒潛伏期極長,人服之不會立斃,而需假以時日讓毒素侵入骨髓才會不治身亡,而且因毒致死之人麵龐和嘴唇都是紫黑,小人不知王上遺容如何,但小人鬥膽猜測王上是否不是中毒而亡?”阿俞伏在地麵上,額上汗流如注,心跳重如擂鼓。他自幼謹慎小心,此番在皇後與眾親王麵前公然提出這種猜測,無異於一場豪賭,賭注是整個燕王府的身家性命。
他輸不起。
蕭承禮聽罷緊鎖著眉頭陷入沉思。
“一派胡言!”蕭啟翰卻慌了陣腳:“把這小奴才給我拖下去杖斃!”
“慢著!”蕭承禮抬手製止住他:“急召太醫丞和為王上遺體整理儀容的宮人過來!”
太醫丞和兩個宮人匆匆趕來,蕭承禮審問之後,果然被阿俞說準了。
蕭承禮轉向麵色慘白的蕭啟翰:“現在該問問盛王,這究竟是怎樣一回事了。”
蕭啟翰支支吾吾道:“我也是一時悲痛過度,亂了陣腳。”
蕭承禮冷笑道:“亂了陣腳?本王看你倒是清醒的很,不僅咬定王上是中毒而死,還對燕王身上留有物證一事勝券在握,但沒想到天意弄人,那碗被投了毒的暖湯沒來得及進王上的肚子,湯裡的毒究竟是誰下的,本王想也不難查出來。”
“鄭王,”許久未出聲的賀蘭芸琪強忍悲痛道:“眼下頂重要的是王上的喪葬禮和繼承人登基之事,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
“皇後所言甚是。”蕭承禮略一沉吟道:“先將盛王蕭啟翰收監,此案日後再查。”又環顧了滿麵沉痛默默站著的蕭承煦和驚慌失措企圖辯白的蕭啟翰一眼,長歎道:“王上屍骨未寒,宮中竟就落得個兄弟叔侄骨肉相殘的局麵,許多事務還沒有決斷,竟讓皇後和各大親王都耽在這裡斷這樣一樁糊塗案!真是荒唐,可笑啊!”
蕭承禮走到跪伏在地上的阿俞麵前,沉聲問道:“你這稚子倒是有勇有謀,叫什麼名字?”
“小人賤名,恐辱了殿下尊耳。”阿俞不肯抬頭。
“不願意說?那本王要給你賞賜,也不要嗎?”蕭承禮低眸盯緊了阿俞。
“小人隻是說了心裡想說的話,不敢討賞。”少年的嗓音清亮的像山間潺潺的泉水:“小人敢貿然向殿下進言,隻是因為小人相信,這世間總會有人,願意給清白之人一個公道。”
“說得好!”蕭承禮眸中閃過一抹讚賞:“也是可惜了,你偏偏是這個身份。”
眾人陸續散去,又有一個人立在阿俞麵前。
“還跪到什麼時候?”蕭承煦沉聲道。
“小人腿麻了。”阿俞像是終於卸下了肩上的千斤重擔,長出了一口氣。
“自己能起來嗎?”
“能的。”阿俞嘗試著掙紮了好幾下,奈何兩條腿都是麻酥酥地吃不上勁兒。
“逞什麼強。”蕭承煦俯下身子扶阿俞坐在地上,也席地而坐在他麵前,默默地幫他按摩著麻了多時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