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春花扶著車在前麵帶路,董鏘鏘在後麵跟著推。
“你對這兒很熟麼?”董鏘鏘邊推摩托邊順著陡峭斜坡上的葡萄藤架向下看去,“我原以為河邊學生宿舍那片才是‘葡萄酒之路’的範圍。”
“葡萄酒是特裡爾的支柱產業、經濟引擎,所以‘葡萄酒之路’的範圍很大,有很多不同主題的路線,有適合自駕的、有方便騎行的,當然知名度最高的還是徒步旅行那條。據說從古羅馬時代起,這個山穀就開始種葡萄和釀葡萄酒,特彆是釀紅葡萄酒的黑比諾。沿途你看到的很多不起眼的小酒廠說不定都有上百年曆史。”
儘管頭盔把董鏘鏘的視線收窄了不少,他仍然可以欣賞到周圍鬱鬱蔥蔥山丘的全景,更遠處是廣闊的田野和起伏的草地,放牧的牛羊群在今天是斷然不會出現的,但他的注意力並沒停留在眼前的葡萄園,而是把目光投向山坡下的小村莊。
村莊規模比瓦瑟比利希小了不少,感覺也就百十來戶人家的樣子,整個村子的境遇和瓦瑟比利希的大同小異:所有建築物都無一例外的泡在水裡,不幸中的萬幸是沒出現房屋倒塌,幾個巨型酒桶造型的建築物分外惹眼,不同大小的汽車被七零八落地衝到街道的各個角落,村裡唯一的一座橋貌似也被衝垮了,不少爛樹根堵在橋洞下,更遠處,一截鐵軌歪七扭八的探入水中,和村子接壤、地勢低窪的葡萄園已全部被淹。
“喏,下麵那個紮到泥裡的黃色標誌牌看到沒?”鄭春花忽然向坡下指去。
“就那個寫著‘葡萄酒之路’、畫著一串十顆葡萄的黃牌?”不用鄭春花說,董鏘鏘早就看到了,“這邊怎麼都毀成這樣了?”
五月份王蜀楠來特裡爾參加中國周時,董鏘鏘曾帶她在其他地方一起欣賞了同樣美如畫卷的葡萄園,而擺在他眼前的被暴雨洗劫過的葡萄園隻剩泥濘、狼藉,堪稱廢墟。
“在這邊停一會兒可以麼?我想簡單轉轉。”當董鏘鏘眺望山下時,他這才想起自己也是剛從一場洪水現場逃出來的。
“在這兒轉?”鄭春花抬頭望了幾秒頭頂正快速移動的烏雲,“我隻能說雨小好走,萬一又大了(時間)就難說了。”
“我知道,我很快。”董鏘鏘搶先把車支好才放心地鬆開推著車的手,人順著葡萄藤架向坡下走去。
曾經田園詩般的葡萄酒小徑如今滿目瘡痍,藤架倒塌大半,幸存的也在雨中瑟瑟發抖,禿禿的藤蔓沒一片葉子,成排地盤根錯節,沉默地看著滿臉凝色的董鏘鏘,無聲地抽泣著。藤架下是散落的紅白葡萄珠,此刻儘數爛在泥巴裡,露出沒有光澤的果肉。倒塌的長木椅和破木條子隨處可見,還有不知哪裡來的破損陶瓷杯。順著崎嶇的葡萄園斜坡往山下看,葡萄園最下方護欄上的鐵絲網有的破了,有的攔下一大堆破爛樹葉和說不上來是什麼的垃圾。
他拾起陶瓷,抬頭環視四周,這才發現更高處有一棟迷你葡萄酒小屋,還有個觀景台似的地方,長凳應該是從那裡被衝下來的。想來在晴天時,人們會坐在長椅上,一邊眺望遠處的田野,欣賞特裡爾的天際線,一邊品味和享受嫩綠的葡萄葉、溫暖陽光和辛勤的葡萄種植者共同組成的葡萄園美景,一邊飲著佳釀。
在一片綠色中,董鏘鏘隱約注意到似有藍色人形物在藤架間若隱若現,他以為有人遭遇不幸,急忙橫穿幾條藤架,走近才發現紮在臟水和泥中的是個稻草人。
目之所及,儘是破敗。
雨水從天而降,向下流淌,洪水也是在山腳下翻湧,怎麼山坡上的葡萄田就沒安然無恙呢?
董鏘鏘心想:老白的想法這回算是徹底泡了湯,特裡爾其他地方的葡萄園估計也比這邊好不到哪兒去,情況不是一般的糟糕,而他現在隻想蜷縮在自己的被窩中睡個好覺,儘快忘了這些糟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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