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法峰弟子王魃,見過宋殿主。”
莊嚴肅穆的殿宇中,香爐中升起嫋嫋青煙,彌漫在一根根描金畫龍的梁柱間。
一道略有些低沉的聲音,在殿內悄然響起。
殿宇儘頭處,伏在桌案後的一道身影卻並未停止批閱,一邊目光盯著麵前的卷宗,一邊如同和熟人打招呼一般隨意道:
“啊,來了啊,坐。”
殿門口處,一道身影麵露恭敬,快步無聲地走了進來。
那身影麵容稍顯普通,約莫二三十歲的年紀,氣質寧靜從容,正是王魃。
走至庭中,長身一禮。
目光一掃而過,旋即在走到殿內兩側的一處桌案後麵跪坐下來。
“坐近點。”
殿內儘頭處,寬大長案後,那道身影依舊沒有抬頭。
王魃微怔,卻也不敢怠慢,隨即長身而起,快步走到了距離那道身影更近些的位置坐下。
剛一坐下。
他便忽然聽到了一道沒什麼情緒波瀾的聲音:
“你對各部每月上報各項物資取用消耗記錄這件事,如何看?”
王魃聞言,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果然如崔師叔所言……”
微微抬頭,看了眼長案後麵的那道眉頭微鎖,盯著麵前卷宗的身影,心中快速思索之後,緩緩開口道:
“回殿主,弟子不清楚此事前因後果,不敢妄言。”
殿內很快便陷入了安靜中。
正當王魃心中微有些緊張的時候。
那道聲音卻是又再度響起,隻是語氣中卻多了一絲滿意:
“還算沉穩。”
旋即王魃便聽到了對方擱下紙筆的聲音。
而那道聲音也緩緩響起:
“不過……卻也有些過於沉穩了。”
“齊晏和崔大器都說你輕鬆便處理好了兩部一個月的各項卷宗記錄。”
“我不信以你的才智,會看不出這些記錄的作用。”
“咱們也不繞彎子了,說說你的想法吧。”
王魃抬頭看去,卻見對方坐在長案後麵,正目光炯炯地朝他看來。
心中微有些遲疑,隨後還是低聲道:
“回殿主,弟子不知殿主您問的是哪方麵,敢請殿主示下。”
聽到王魃的話,宋東陽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一抹笑容:
“嗬嗬,你倒是滴水不漏,和你師……”
像是想到了什麼,聲音微頓,隨後自然道:“和姚師兄卻是不太像。”
“那就說說,你覺得這些卷宗記錄,對宗門有何用處吧。”
見對方仍是追問,王魃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無奈。
言多必失的道理他是清楚的,所以在一位曾與師父姚無敵有過不快,卻還位高權重的宗門前輩麵前,他是萬萬不敢隨意開口,以免落人口舌。
不過眼下這情況,除非師父姚無敵現在跳出來擋在他麵前,他想什麼都不說,顯然是不可能。
當下心中飛快思索後,謹慎開口道:
“回殿主,弟子私以為各部每月上交這些卷宗記錄,有助於宗門對宗內整體情況的把控,之前曾聽聞宗門欲舉上下之力建造‘渡劫寶筏’,想來也是出於這個原因。”
聽到王魃的話,宋東陽眉頭微鬆,卻又並未完全鬆開。
隻因王魃雖然說得沒錯,卻太過籠統,也不是他想要聽到的東西。
然而再等下去,卻發現王魃再度閉口不言。
“沒了?”
宋東陽有些愕然。
“弟子愚鈍,隻想到了這些。”
王魃恭恭敬敬地低頭行禮道。
看到王魃的恭敬模樣,宋東陽心中頓時有些氣得牙癢。
不久之前被齊晏和崔大器以及馬昇旭三人輪番打臉之事記憶猶新。
而能在齊晏和崔大器這兩個部長中間左右逢源,甚至還能令兩人主動為其謀劃前程,這等人,真要是個愚鈍之人才奇了怪了。
“我都幫你爭取了那麼大的待遇,你小子還在這跟我玩藏拙?”
宋東陽心中微惱,忍不住道:
“那你覺得,各部上交的這些記錄,達到目的了嗎?”
王魃仍是恭恭敬敬道:“弟子隻接觸過靈食部與禦獸部,不敢妄言其他,但私以為兩部上交的記錄應該已經符合了宗門的要求。”
宋東陽微微眯起眼睛。
知道從王魃的嘴裡是得不到他想聽到的答案了,心念電轉,也不再兜圈子,當下沉聲道:
“各部上交記錄,便是為了準確知曉各部每一個環節之用度、損耗,早作預備,以防大劫來臨之際,因為欠缺了部分物資,而造成不可估量之損失。”
聽到宋東陽終於開誠布公,王魃也當即麵色一肅,認真聽著。
“此事雖與修行無關,也看似不經手任何資源,似乎無關緊要,可於宗門而言,卻事關重大,不可不認真仔細核查,這也是為何席殿主與我會力排眾議,命你兼任兩部副部長之位的原因。”
“便是看中了你的本事。”
“你可知道,一人身兼兩部副部長之位,自地物殿成立以來,未曾有過……這般榮殊,此前未有,此後恐怕也絕跡。”
“而除此之外,席殿主還特意為你爭取了地物殿右護法之位,其地位在普通護法之上,每年福利待遇,比起副部長還要高上不少。”
宋東陽深深地看了王魃一眼,認真道:
“所以,你應當明白宗門對於此事的看重和決心。”
王魃麵色肅然,抬手道:
“自當聽從宗門、殿主之令。”
態度無可挑剔。
然而宋東陽卻不由得氣惱無比。
這家夥是真的油鹽不進啊!
除了表態,你就不會說點彆的?
比如說接下來要做點什麼。
但他也算是看出來了,王魃這小子和他師父就完全不是一個性子,實在是太過謹慎,想讓他主動倒出點什麼,可能性恐怕不大。
想到這裡,他也不再多言,目光微移,指著桌案上的那些卷宗道:
“這些,是各部上交的卷宗,你現在便可以看一下,其中實在是錯漏百出,你既然身為地物殿右護法,自當要為各部示範,糾正他們的差錯。”
隨即道:
“我準備過些日子,便再次召開集議,你當著各部部長、副部長的麵,教他們如何處理這些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