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溫道友自燕譙關那一役後,便離開了燕國?”
鬼市二層,偏殿內。
王魃與溫永相對而坐。
曾經灑脫不羈的溫永此刻卻略顯拘謹地盤坐著。
心中不時掠過方才那一幕。
聽到王魃的話,溫永已經開始生出皺紋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追憶和感慨:
“不錯,我離開了燕國後,便去了宋國,結果苟且了幾年,便聽到了燕國被香火道占領的消息,我察覺到危險,聽聞大晉安定,於是便立刻又遷往了陳國,結果剛遷走第三天,便得知宋國也被香火道拿下……”
溫永邊說,邊歎息著搖頭。
王魃聞言,也不禁為溫永的敏銳直覺而慶幸。
若是一念更變,也許兩人便再無相見的機會了。
而溫永隨後看向王魃有些陌生的麵孔,臉上浮出了一抹笑容,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一塊似乎被經常把玩,而變得圓融光亮的物什,攤在掌中:
“道友還記得這個麼?”
王魃目光落在那物什上,一時間卻沒什麼印象,疑惑道:
“這是……”
“看來道友不記得了,也對,這對道友而言不過是一件小事,不過卻是此物,救了我一命。”
溫永笑了笑,目露懷念地將那物什收了起來,感慨道:
“這還是昔日在燕譙關,我與道友巧遇時,道友贈我的一塊令牌,言形勢危急之時,便憑此物去找你……”
“遷往陳國之後,這裡本地的宗門懷疑我是香火道的奸細,正準備對我搜魂,卻恰好被在此地重建玲瓏鬼市的唐前輩看到,發現其上有道友的法力氣息,於是對我詢問了一番,我這才得以苟活。”
聽到溫永的話,王魃這才恍然。
隨後也不禁感歎道:
“這與我無關,還是道友吉人自有天相……”
溫永也不作辯解,隻是笑著道:
“俱往矣……還未恭喜道友順利結丹。”
說話間,卻是微微遲疑了下。
王魃何等眼力,自是注意到了這點,隨即道:
“道友有什麼想問的,不妨直言。”
溫永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歉然。
隨後忍不住詢問道:“敢問道友,你……丹成幾品?”
王魃微微猶豫。
溫永注意到這點,連忙道:
“道友見諒,溫永隻是一時好奇,多嘴了。”
王魃卻笑著擺手道:
“這是哪裡話,倒不是不能說,隻是……我所成金丹,算是一品吧。”
“一、一品?!”
溫永瞬間瞪大了眼睛。
卻是並未注意到王魃所言的‘算是’二字。
口中忍不住喃喃道:
“難怪!難怪!”
難怪連元嬰修士都落在申……不,是王道友的身後。
想來必然是因為王道友天賦卓絕,成為了大宗門的核心門人,才能得到元嬰真君親自貼身保護。
想到這,溫永的眼中,不由得充滿了欣羨和一絲落寞。
遙想當年兩人同在燕國白雲坪經營山離唱衣會。
闊彆五十載,如今兩人際遇卻是天壤之彆。
一個如日之升,高懸穹天。
一個卻是塚中枯骨,不文一名……
嗟歎有之,感懷有之。
更多的,卻是心中的一絲動念,以及欲言又止。
兩人並沒能聊多久,很快,周綠萼便帶著一堆卷宗找了過來。
溫永眼見失去了機會,遲疑了下,還是識趣地主動告退。
正離開時,王魃忽然開口道:
“若有需要,儘管開口。”
溫永身形一滯,旋即鄭重地點了點頭。
“溫永告退。”
“師叔祖,您的這位朋友,應該是想請您幫忙的吧?”
周綠萼掃過溫永離去的身影,心直口快的她,頓時忍不住問道。
王魃麵色平靜:
“法不可輕傳……若他不能下定決心,即便我想幫他,他也難成。”
溫永的心思,他自然是看得清。
無非是想要請自己幫忙,成就金丹,但又心存疑慮。
這是人之常情。
以兩人的交情,溫永若是開口,王魃自然不吝於出手幫助。
但溫永也許是壽數已高,且並無控製肉身氣血的能力,以至於肉身衰敗明顯,甚至都生出了白發、皺紋。
這個狀態想要衝刺金丹,一旦衝刺失敗,便是必死無疑。
是奮死一搏,還是安靜地享受著生命的最後,王魃無法替對方做出決定,隻能看溫永自己。
王魃也不再多想,隨即便將注意力放到了周綠萼拿來的卷宗上,疑惑道:
“有什麼問題嗎?”
周綠萼搖頭道:
“雖然有些雜亂,但並無什麼大問題,隻是……陳國鬼市開設了二十餘年,前麵十幾年都虧損不少,也就近幾年似乎好了一些,會不會是他們貪……”
“不會,不要胡思亂想。”
王魃卻是直接打斷了周綠萼的驚天猜測。
隨後解釋道:
“鬼市虧損本就在預料之中,光是這鬼市的建造,想要在一些貧瘠的小國中收回本,恐怕就要大半個甲子才能做到。”
周綠萼不禁疑惑道:
“這麼難回本,為何還要在小國建造鬼市?”
這個問題,王魃卻是恰好知道點。
這些年在地物殿,他沒少幫宋東陽整理玲瓏鬼市的材料,是以對玲瓏鬼市的了解,恐怕除了幾位負責這方麵的高層外,便是他最為深刻了。
他隨口道:
“這是為了給宗門物色人才,同時收集大晉所沒有的各類資源,包括靈獸、靈植、傳承技藝……這些東西一時體現不出什麼價值,算下來自然會是虧損的。”
“至於為何要收集這些,自然是為了存在渡劫寶筏之中,等大洪水消退了,有了這些東西,便能重建風臨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