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剛才那個人……他、他不是已經死了麼?!”
看到從涼亭中走出的魁梧身影,王魃身後修士們驚愕之餘,都不禁汗毛直立!
隻覺得腦袋都一下子懵了!
甚至有些膽小的修士已經本能地奪路而逃。
隻是惟有王魃以及少數修士儘管心頭戰栗,卻還是強振心神,並且很快便注意到了異常之處:
“不太對……他好像沒有看到我們!”
那大漢樂嗬嗬地匆匆跑入了淡霧之中,竟很快便消失不見。
整個過程,卻對眼皮子底下的眾人視若無睹。
王魃身旁的餘無恨猛然間反應了過來,吃驚道:
“是殘像!”
王魃則是緩緩收回了始終注視著那個名為‘大黃’的大漢的目光,微微頷首,肯定了餘無恨的猜測:
“這裡規則特異,似乎保留了過去發生在這裡的某個場景……咱們過去瞧瞧。”
他向來謹慎,但在這看似危險無比的地方,卻反倒是一直走在最前麵,說話間,他已經邁開腳步,當先朝著涼亭小心地走了過去。
身後一些原本膽子挺大的修士,卻都有些遲疑了起來。
不過眼見王魃以及跟在王魃周圍的幾人也都走了過去,當下也連忙加快腳步跟上。
他們距離涼亭並不遠,王魃隻是走了十來步,便終於看到了那處涼亭中的身影。
淡霧渺渺,涼亭中的身影若隱若現。
角度問題,他隻看到了一襲白袍,端坐在石凳上,背對著他的背影。
明知道這涼亭中的人早已不在,此處不過是殘像,可王魃的心竟還是不由得生出了少有緊張。
若是他沒有猜錯,眼前涼亭內正在弈棋的,便是兩位仙人!
心臟都忍不住提起。
卻聽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了清脆的‘啪’、‘啪’之聲。
中間又傳出了方才對話二人的聲音,隻是更加清晰了些:
“……陸兄方才所言,小僧覺得卻也不儘然,人力窮堵,卻終有疏漏之時,便如世事總有例外,即如佛法,縱觀曆代佛主所留經注,循規蹈矩,無外如此,小僧卻覺得,如今佛法之外,當應另有妙法才是……”
‘啪’。
一子落下。
“嗬嗬,界海的道,千千萬萬,誰能說對,誰又能說錯?提伯兄另造佛法,謫落下界,有莫大造化,莫大誓願,陸某遠不及也,亦不敢置喙,隻望此行功德圓滿,重返‘辰宮’……嗬嗬,今日還是隻談此局,不談其他罷。”
涼亭中微微沉默,隨即才緩緩響起了方才的那道聲音,隻是卻聽不出什麼失望或是其他的情緒來:
“嗬嗬,是,小僧想起一些事情,是以有些孟浪了……不過黑子白子,隻要在這棋盤中,總要碰上,不是黑子吃了白子,便是白子吃了黑子,即便你我不忍如此,可真到了那時,總該還是要落子的。”
啪!
棋子落盤。
隨後便是手指輕輕捏起一顆顆棋子,送入棋笥(音同‘似’)中碰撞產生的骨碌碌聲響。
王魃站在涼亭外,即便沒有看清楚這一幕,可一切的聲音早已在他腦海中構建出了對應的場景。
他終於忍不住,朝著涼亭中又走了兩步,順帶調整角度,正麵看向涼亭內。
這一刻,他終於看清楚了涼亭裡的景象。
一個袒露胸腹、麵容飽滿寬厚的黃衣大和尚毫無形象地單手托腮杵在石桌上,另一隻手捏著一顆黑子,輕輕無意識地搓著。
而在對麵,一個白袍黑發,側顏棱角分明、俊逸出塵如謫仙人一般的中年修士,手捏白子,正皺著眉頭盯著麵前的石桌上。
“提伯……就是這個大和尚麼?”
“那這麼說,這個陸姓仙人,便是這陸園的主人了?”
王魃心念急轉。
隨後也下意識看向兩人中間的棋盤。
然而這一看,他卻不禁驀然愣住。
石桌之上,卻哪裡是什麼棋盤?
其上星星點點,道意流轉,分明便是包藏了一座座界域的界海!
他忍不住朝兩人手中看去,這才震撼的發現,那哪裡是什麼棋子,分明是各自一座界域!
隻不過在兩人手中便真如棋子一般。
以界海為棋盤,以界域為棋子!
仙人……便能有這般駭人的手段嗎?!
王魃心頭震駭!
他對仙人到底有多大的偉力一無所知,卻隱隱間覺得,眼前的這個提伯和陸姓仙人隻怕在仙人當中,也絕非簡單人物。
可這一刻,他的心中,卻不禁油然生出了一個疑問。
究竟是什麼事情,需要讓兩位仙人從第二界海中親自下界?
且若是他猜得沒錯,這兩位仙人,不出意外便是當初出手交戰,最終導致界亂之海形成的存在。
可又是什麼事情,能讓兩人不惜以一傷一死為結局?
甚至連帶覆滅了無數座界域,最終形成了這片仿佛囚牢一般的界亂之海,以及他們之前遇到的仙絕之地?
這個疑問盤繞在他的心頭,讓他下意識便豎起耳朵。
那白袍中年人皺著眉頭,看著麵前的‘棋盤’,似是遇到了什麼難以解決的難題,舉棋不定。
而對麵的黃衣大和尚卻也並不催促,單手撥弄著棋子,隻是低聲道:
“陸兄不必急於破解此局,小僧不為勝,隻為磨煉技藝。”
白袍中年人卻一改之前的謙和,淡聲笑道:
“提伯兄方才不也說了麼,黑子白子,入了棋局之中,那也由不得自己,不是黑子吃了白子,便是白子吃了黑子,黑子不為勝,卻不得不勝,白子不願摻和,卻也不得不贏……那就隻能看看誰更棋高一著了。”
黃衣大和尚微微搖頭:
“白子今日隻怕勝算不高。”
白袍中年人平靜道:
“那便不急於一時……於你我而言,千萬載亦不過一瞬而已,自有落子、收子之時。”
黃衣大和尚微微沉默,隨即問道:
“那陸兄這一子,又該落在何處?”
白袍中年人微微沉默。
站在涼亭之外的王魃,忍不住下意識盯著白袍中年人,他隱隱感覺到,或許他便要聽到一個天大的秘密。
然而在他驚愕的目光中,白袍中年人卻緩緩轉過頭來。
露出了一張俊逸無比的麵龐。
可在這一瞬間,王魃卻隻覺渾身冰冷、驀然僵住!
明明這是無數萬年前,遺留在這裡的殘像。
明明兩人隔著無數萬年,在兩個不同的時空。
可這一雙神光湛然、熠熠生輝的金色重瞳卻沒有半點偏移,仿佛已經看到了他一般,直直看向了他!
四目相對!
金色重瞳之中,沒有妖異和神秘,隻有無儘的深邃,似乎洞穿了他所有的秘密!
這一眼,仿佛橫跨過無數萬年!
“他、他是活的?!”
王魃的心頭劇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