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至上方,低頭看去。
應是嘴巴的位置,嘴唇高聳,便如兩條高聳綿延的巨大山脈,在這兩條山脈之間,一條深不見底的峽穀吞吸著濃鬱的混沌源質。
他懸在這‘峽穀’的上方,隻覺自己分外渺小。
心中不禁發出了一聲由衷的感慨:
“這章屍之墟,若真的是人身所化,這得是何等境界的存在?”
“而連這等存在都不免身隕,長生之道上,又有幾人最終能得不滅?”
這注定是一條坎坷崎嶇之路……
但他並未沉溺在這樣的情緒中,眼見遠處恰有一片翠綠如青葉一般的飛舟正朝著此處飛來,他心中微動,抬手遙遙一禮,遙聲道:
“方外散修‘太一真人’,見過道友。”
那青葉似的飛舟微微頓住,舟內之人似是在無聲中打量著他。
隨後舟內忽地飛出了一道身影,也是遙遙行禮,客氣道:
“不知道友在此攔路,可有何要事?”
卻見這身影體格高壯,孔武有力,麵容也是國字臉,頜下微須,似是中年模樣。
眼角處卻隱隱可見幾枚鱗片,微微閃爍。
王魃見怪不怪,界海之中,雖則皆名為修士,但各界環境有彆,修士的外形、容貌自然也都不可能完全一致,見對方願意停下來與其交談,他也露出了一抹笑容,和聲道:
“在下居無定所,久聞章屍之墟大名,便想來此落足,隻是不知道其中規矩,攔下道友,便是想打聽清楚……”
說話間,他打量了眼對方,隨後心中微動,取了一件先天雲禁較少的中品道寶,含笑輕輕推至對方麵前:“敢請道友賜教。”
那修士目光微轉,掃了眼推來的中品道寶,卻並未接手,隻是點頭道:
“原來如此,不過這便不必了,隻是些許言語而已……”
“道友是外來之人,想入章屍之墟,原先倒也簡單,隻需領個出入的印信,交些財物,便可留下。”
“隻是道友想來也知道,自打那群惡僧席卷過來之後,咱們散修的日子也不太好過,為防無上真佛的人混進來,如今的條件卻是要苛刻了許多,除去需要章屍之墟內的人擔保之外,也還要過‘三審五查’,再交上一筆財物,方可獲得在此居住的資格。”
“擔保?三審五查?”
王魃微微皺眉。
惡僧,說的應該便是無上真佛勢力。
以那群僧人對於‘行者’的需求,盯上章屍之墟也是極有可能的事情。
其內的修士們提高進入門檻,也是情理之中。
隻是且不說交費用之事,單是擔保這一項,便是他繞不過去的問題。
心念一轉,他看向對方,麵露為難之色道:
“我乃遠赴而來,此地並無友人,難道便沒有辦法留居此處了麼?”
國字臉中年人聞言,上下打量了王魃之後,麵露沉吟之色,隨後開口問道:
“敢問道友是何修為?”
王魃一怔,心中念頭急轉,隨後遲疑道:
“在下,算是合體境。”
“算是?”
國字臉中年人微有些皺眉:
“道友既然想要進這章屍之墟,境界修為便是極為重要,三審五查之中,便有這一項,萬萬藏不得。”
“何況,合體境界亦有前中後,彼此差距有若天壤,豈可含糊。”
“當然,道友若是不願暴露,在下也絕不多言。”
說罷,拂袖便要回返飛舟之中。
王魃見狀,倒是看出了此人欲擒故縱的手段。
隻是他如今想著在此地落足,雖知道對方多半有想法,他也不太在意,心念微動,隨即開口道:
“慚愧,在下是七階道域。”
說話間,身上一道火紅道域一閃即逝。
那國字臉中年人聽得此言,又感受到了王魃身上閃過的七階火屬道域氣息,微微一愣,也顧不得自己原先欲擒故縱的計劃,臉上不覺閃過了一抹敬意,連忙朝著王魃再度行了一禮:
“在下‘青蛟界’鄧應覺,卻是有眼不識高人,方才怠慢太一道兄了。”
“原來是鄧道兄,道兄過譽了。”
王魃含笑回禮,心中對於這個場景雖覺久遠,卻並不陌生。
身在勢力之中,大多有條條框框約束彼此,修為境界十分重要,但衡量雙方地位的,也不僅僅是修為。
而在散修中,卻是赤裸裸的實力為尊。
你強,便自然有人尊重。
你弱,便是再有理也無人在意。
這一點,他早年散修的經曆早已讓他看得很清楚。
而這鄧應覺雖談不上前倨後恭,但態度的變化,卻也佐證了這一點。
見王魃並不依仗境界,鄧應覺也心中微微一動,隨即臉上露出笑容道:
“近些年外來散修想要入章屍之墟,一般是先有人擔保,再進行三審五查,通過之後,再交一筆財物,便可以留在此處,不過我與道友一見如故,倒是可以為道友擔保,當然,三審五查這個流程還是要走的。”
王魃聞言,臉上特意露出了一抹喜色,不過他也明白了對方的話中之意,投桃報李,笑道:
“那就多謝道友了,我剛至此處,許多情況都還不太清楚,進去之後,還不知道在何處落腳……”
鄧應覺一聽這話,就立刻知道王魃聽懂了自己的話,臉上頓時多了一抹笑容:
“我青蛟界在此處便有一處彆院,道友若是不嫌棄,待過了三審五查之後,不妨先在那裡歇腳,至於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
“那便有勞了……但不知三審五查是哪三審,哪五查?”
王魃客氣了下,便問起了正題。
說起這個,鄧應覺也正色了起來:
“三審五查,無非是修為境界、來曆、技藝、關係等等,不過最重要的便是神智是否自主,這也是因為那些惡僧最擅蠱惑人心,隻要過了這一關,彆的都好說。”
王魃恍然點頭。
鄧應覺也隨即主動邀請王魃,入了那青葉似的飛舟內。
進了其中,才發現裡麵竟是有不少和鄧應覺一樣,眼角處都有鱗片的修士。
境界有高有低,足有上百人。
“都是以前界域破滅逃離過程中走散的同族,如今才算是找回來了一些。”
見王魃的目光落在這些修士身上,鄧應覺也隨即開口介紹道。
從他的口中,王魃也知道了青蛟界的情況。
和小倉界、蘊火界有些類似,又有很大的不同。
區彆在於,青蛟界界域破滅,並非是因為混沌源質不夠。
而是因為有頂尖修士和先天神魔大戰,波及到了青蛟界,使得界域破損,無力回天,最終青蛟界修士們隻能四散而逃。
不過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青蛟界的修士實力並不算太弱,至少他們當中有不少煉虛修士,在之後的歲月裡,這些煉虛修士中也有極少數人在這章屍之墟中順利突破。
“咱們在這章屍之墟中,也算不得什麼,真正厲害的,乃是那些有渡劫境坐鎮的……這章屍之墟整體上的實力,我覺著隻怕不遜於一般的大界了。”
鄧應覺感慨道。
兩人交談間,青葉飛舟已經迅速朝著下方的‘峽穀’極速墜入。
很快,伴隨著濃鬱的混沌源質,飛舟一頭便衝了進去。
一片晦暗混沌。
飛舟也劇烈顛簸了起來。
“從這裡進就是這樣的,若是從‘臍竅’進,就會安靜不少……不過這裡離咱們的駐地近些。”
鄧應覺頗為熱情地介紹道。
王魃點點頭。
不多時,四周的混沌源質迅速稀疏,周圍也變得清晰起來。
飛舟飄忽而落,隨即竟有一股莫名而來的吸力,瞬息便將飛舟吸入了一片晦暗的通道中。
一轉眼,待四周明亮起來的同時。
他驀地聽到了外麵響起了一道厲喝之聲:
“飛舟之內,怎地有這般多的外來之人?”
鄧應覺也顧不上和王魃說什麼,連忙飛出舟外,大聲道:
“在下青蛟界鄧應覺,如今是在‘舌府’棲居,這是我的出入令牌,舟內都是我青蛟界修士和友人……”
“讓他們都出來吧。”
似乎是查看了鄧應覺的令牌,那聲音倒是柔和了少許。
“是,道兄稍待。”
說話間,鄧應覺匆匆飛入了舟內。
王魃見狀,也不欲讓他為難,當先走出。
卻見此處乃是一方建立在崖壁下方的平台。
崖壁之上,被鑿出了一個個小口,隱隱可見一尊尊修士盤坐其中。
好似一座座神龕一般,氣息晦澀神秘。
而平台上此刻卻是站著不少衣著一致的修士,皆作警戒之態。
鄧應覺也帶著其他的青蛟界修士從飛舟裡走了出來,朝著為首的一尊黑臉修士擠出笑容道:
“道兄,都出來了。”
然而那黑臉修士聞言,卻麵色驀然嚴肅了起來,沉喝道:
“都圍起來!”
下一刻,四周修士迅速將他們圍住,周圍更是有修士立起了陣法。
王魃目光微凝,視線迅速在鄧應覺和周圍修士身上來回掃視。
而鄧應覺卻是滿臉愕然不解:
“道兄,你這是何意?!”
黑臉修士卻冷哼道:
“何意?”
“‘叩心幢’明明感應到了近乎三百道道域的氣息,這裡卻隻出現了一百餘人,你說這是何意?”
“三、三百道?”
鄧應覺又驚又愕,隨後驀然意識到了什麼,轉頭朝王魃看去。
那黑臉修士和周圍的修士們見狀,也都瞬間盯住了王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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