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這樣一群爺爺奶奶頗有氣勢地在南來飯館集合。
南荼還能從眼前這些人的臉上辨認出當年的模樣,有些驚訝:“趙奶奶、喬爺爺、馬大娘……?你們怎麼突然來了,快請進!”
喬大爺提著鳥籠,慢悠悠地踏進來。籠子裡的鳥兒也昂首挺胸,叫道:“用膳,用膳!”
“長成大姑娘了!”他用讚賞的語氣說道,“聽說你把南來飯館開起來了,我以前就說,南來飯館後繼有人,你爺爺還不愛聽,我明明是誇人!”
潘悅宜的外婆趙素芬乍然見到多年未見的南荼,一恍惚,感覺自己腳下站著的還是原來那個空間逼仄卻煙火氣十足的南來飯館,身邊站的是還沒那麼老的老頭子,女兒剛有了自己的女兒,手忙腳亂地當著媽媽。
時間的小河流呀流,當岸上的人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它就已經流淌出很遠很遠了。
“真的是你,你爺爺病著的時候,我們這些街坊們去看他,他唯獨放心不下你,讓我們多照顧你,我們當時可是答應的好好的。
你看看現在,我們都老糊塗了,你回來開飯館這麼久,我們都不知道。要不是我們家悅悅在你這買了山藥桃,我一吃,味道怎麼這麼熟悉,都不知道你把南來飯館又開起來了!”
提起山藥桃,南荼不由得眼眶微紅,小時候每次生日臨近,都不止她一個人期盼著這一天。生日當天,她更是這一片最有排麵的孩子,那天走在飯館附近的幾條街上,所有認識她的人都會對她說生日快樂。
可想而知,爺爺的離去,對南荼來說無異於遮風避雨的大廈轟然倒塌,重新把南來飯館開起來,也是想找回當年有家的感覺而已。
她吸了下鼻子,解釋道:“這幾年雖然也工作了,但怎麼也放不下南來飯館,開業也就是這一兩個月的事,大家肯來捧場就很好了。我廚藝不精,怕是要讓大家見笑了。”
“我們哪能不相信你的手藝,當年……”馬大娘話還沒說完,門口的一聲尖利的“你們老板在哪?趕緊出來!”打斷了她的話。
南荼抬頭,一個叉著腰的大媽氣勢洶洶地堵在飯館門口,辛歡正站在旁邊一臉焦急。
她剛剛看見這人,本想提醒南荼這位就是她之前說過的總在街對麵探頭探腦的那個,可南荼正和以前的老街坊說著話,她插不上嘴。
不過這次,這人竟然直奔著店裡來了!
“我是老板,怎麼了?”南荼走過來,覺得麵前這位似乎有點眼熟。
“你就是老板?”大媽頓了幾秒,眯了眯耷拉下來的三角眼,短暫的蓄力過後,大段的控訴噴薄而出:“我孫子昨天在你這吃了飯以後,肚子痛了一晚上,肯定是你這的東西不新鮮,東西賣的這麼貴竟然還用爛菜壞菜,黑不黑心啊!可憐我的小孫子,折騰了一晚上,早上小臉煞白,連路都走不穩了!”
南荼正欲說話,身後的馬大娘大步上前:“孫銀鳳,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看見你孫子了,他不是好好的嗎,還跟彆的小孩比賽爬樹呢!”
孫銀鳳沒想到這裡有認識她的人,吃了一驚:“我說的是昨天晚上的事兒,現在都中午了,當然是沒那麼嚴重了,不過他昨晚吃壞肚子這筆賬不能這麼算了。”
“哦,”馬大娘不置可否,“那你孫子昨天吃的啥?”
遇到熟人這個變故還是讓孫銀鳳有些慌張,肚子裡提前打好的草稿忘了大半,此時餘光一瞥,指著一桌客人麵前的砂鍋說道:“就是這個,我忘了叫什麼,反正裡邊有海鮮,海鮮不新鮮可是能吃死人的呦!哪有你這麼開店的,我可憐的孫子……”
她突然哭嚎起來,還要往地上栽。一旁的辛歡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孫銀鳳本來沒把辛歡放在眼裡,沒想到栽了一下沒栽動,又試了一下也沒掙脫,隻能在心裡啐了一口,這小妮子真有力氣!活該一輩子刷碗打雜的命!
店裡的其他客人見了這場鬨劇,紛紛放下筷子,桌上的東西也不敢吃了,要等南荼給出個說法才行。
“我們家的食材都絕對新鮮,尤其是海鮮,絕對是當天采購,這位阿姨,你確定您孫子昨天吃的是這份‘一鍋鮮’嗎?”南荼冷靜道。
“當然了!”
一旁的馬大娘覺得這事有蹊蹺。
好巧不巧,她認識孫銀鳳,更巧的是,她不怎麼相信孫銀鳳說的話。孫銀鳳就和她住在一棟樓裡,這人在他們小區都出了名。因為總喜歡翻垃圾桶找空瓶和紙片子,總把垃圾桶翻個底朝天,翻出來的東西又不收拾,為此三天兩頭和清潔工吵架,半個小區都能聽清楚。
一開始馬大娘還同情她,覺得是孫銀鳳家裡有困難才這麼節儉,就領她到自己家拿不要的廢紙箱,沒想到孫銀鳳拿了又嫌棄:“這麼點東西還讓我跑一趟。”
可把馬大娘氣壞了。
一邊是跟她不對付的孫銀鳳,一邊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南荼,她當然下意識的站在南荼這邊。
這麼多年了,她能記住生日的小輩兒這麼幾個:自己的一個小孫女,兩個外孫,再一個就是南荼。
這和自己家孩子有什麼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