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雲有病。
病得還不輕。
第一次發病在五歲,奶奶的葬禮上。
他看到了明明該躺在棺材裡麵的奶奶,卻坐在葬禮的一角,看著自己的親人,滿臉的不舍,不願離開。
可奶奶還是消失了,那是他最後一次看到奶奶。
他給父母長輩說了這件事。
所有人都說他病了。
後來他看到各式各樣的‘人’越來越多,他也意識到,自己病得很重,然後被送到了精神病醫院接受治療。
精神病醫院的醫生們很友好,很和善。
就是電量開得太大時,他會疼得受不了。
隻要他說自己沒病,就會挨電。
父母最初兩年經常來看他,有了弟弟後就來得少了。
後麵來了一夥道士,這夥道士說自己天生能見鬼見神,是修煉道術的天才,強行把自己從精神病院搶走,還打傷好幾個醫生。
醫生們大罵他們是瘋子,但卻不敢攔著了。
看來他們遇到真正的瘋子,也會害怕。
被道士帶走後,薑雲學習了許許多多的道法。
道士們很開心,說他天賦異稟,能成為最年輕的天師。
終於,二十三歲那年,他成了天師,穿上了紫袍。
所有人都認為,他擁有光明未來的時候,他死了。
不是死在妖魔手中,而是過馬路時,遇上了一個闖紅燈的泥頭車,那個泥頭車開得很快……
初冬的南州府城,一間間房簷上,已經鋪了一層薄雪。
城內的一間老舊院子內。
“吳叔,我哥哥是讀書人,爹娘在世時,都不舍讓他做工。”
“您就不要再來了。”
一個身穿粗布,年齡約十六歲的少女,站在院門,攔住了想要入院的中年人。
少女臉色蠟黃,明顯有些營養不良,已經入冬,卻穿得單薄。
被稱作吳叔的中年人,生意人打扮,板著一張臉,瞪了女孩一眼:“讀書人?”
“靠著你個女子,在外縫補洗衣,真能供他成狀元不成?”
“薑雲到現在,也不過就是童生,連秀才都沒能考上。”
“怕他還沒能成秀才,你們兄妹二人,就已經餓死了。”
薑雲躺在屋內,腦海裡在想兩件事。
一是,那個泥頭車真快。
二是,自己看樣子,穿越奪舍了?
他能聽到外麵的談話。
這個世界,薑雲了解並不算多。
隻知道,原身父母早亡,從小和妹妹薑巧巧生活。
每天就在家讀書念字。
養家糊口的重擔,全落入了年幼的妹妹,薑巧巧身上。
薑巧巧每日早出晚歸,給人縫補洗衣,賺得一些勉強糊口的銅錢。
原身卻嫌棄薑巧巧賺得太少,令他不能買到最新的書籍注解。
連自己無法考取秀才的原因,原身也認為和這有關。
和其他讀書人交談時,更是不禁感歎,若自己家中富裕,恐怕早就考取功名。
後來更是心裡盤算,將這小妹嫁出去,賺一筆能讓自己考取功名的錢財。
幸好這廝還未來得及實施,前幾日和另幾個童生出去飲酒作樂時,不小心掉入河中,染了風寒,一命嗚呼。
想到這,薑雲,看向窗外,正和薑巧巧交談的中年人。
他倒也有印象。
記憶裡,他好像叫吳辰弧,是父親老友,來過好幾次了,前幾次,是找了一些活計,想讓薑雲去掙錢。
結果原身以自己是讀書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並且出去做工,必然會影響自己考取功名為理由拒絕了好幾次。
“我與你父母相識多年,你當我是擔心薑雲那廝?我是擔心你這丫頭,年紀輕輕,就如此辛苦,不值得啊。”吳辰弧麵帶憤色的說道:“我可是聽說了,薑雲最近多次與人出去飲酒作樂,還搶著付賬。”
薑巧巧趕忙解釋:“哥哥曾和我說起過,那是讀書人之間,交流文學,花些錢財也正常。”
說到這,薑巧巧頓了頓,微微咬牙:“我再想辦法掙便是。”
“掙?”吳辰弧有些苦惱的說道:“他在外麵欠了足足二十多兩白銀,你知不知道?”
“而且是欠給彭三那群地痞,若是還不上錢,薑雲得被他們活埋咯。”
“啊。”薑巧巧聽到這個數目,被嚇得有些呆住。
她著實沒有想到,喝酒會花如此多錢。
她辛辛苦苦做工,忙碌一天下來,也就賺十幾個銅錢。
偶爾多一些,也是附近富裕家庭,知道她的情況,特意多留幾件衣裳讓她來洗。
要知道,一鬥米是五文錢,通常一兩銀子折約一千文銅錢,可以買兩百鬥米。
一兩銀子,對於她們兄妹二人來說,也不容易攢下。
更彆說足足二十兩白銀。
屋內的薑雲聽到這些,也忍不住暗罵原主簡直是個王八蛋。
畢竟繼承了這家夥的部分記憶,他心裡清楚,這家夥根本就不是讀書那塊料。
隻是找個借口由頭不願做工。
就是可憐了薑巧巧,她真心認為薑雲每日認真讀書,立誌考取功名。
為此,她吃再多的苦也甘心。
院中的薑巧巧此刻,隻覺得害怕,彭三那夥地痞,可不是好招惹的。
她急切的問道:“吳叔,您看哪戶人家缺丫鬟嗎?要不,把我送去當丫鬟?”
“我很能乾活的,洗衣做飯,縫補衣服,附近的人都知曉。”
說著,薑巧巧趕忙舉起自己的手。
十六歲花季少女的手,本該皮膚白皙,可她的雙手,已經有不少老繭,更有許多縫補衣服時,不小心被針刺的傷口。
“你這傻丫頭,哪戶人家,招個丫鬟,能花二十多兩白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