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平妻子的事很快就傳到了市局,因為省廳的人直接把電話打了過來,而且是一位副廳,是陳仲信當年的領導。
陳仲信刷新聞的時候看到廖平的妻子跪在地上的照片,心裡還有些欣喜,因為事情正在朝著他們計劃好的方向發展。
隻是他大概沒想到,計劃在這裡朝著他們預料之外的地方延伸了很長一段距離。
儘管這種延伸推動了他們的進度,可如果陳仲信知道這種代價是一條人命,他絕不會這麼做。
他深吸一口氣,接起了電話,那邊是一個略顯蒼老但依然中氣十足的聲音,帶著些憤怒和疑慮:“小陳,你在正陽市也乾了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會發生這種事兒?”
陳仲信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抻了抻自己的眼皮,讓自己放鬆一些:“李廳長,發生這種事我們也沒想到,現場她已經簽了協議書,可是誰想到她回去之後又偷偷跑了……”
“你們乾什麼吃的,簽了協議書事情就解決了?人就不用管了?”那邊的聲音雖然說的話很刺耳,但語氣並沒有過多的苛責。
“是,我們也找人看著了,沒看住。”
陳仲信打著哈哈,那邊聽出來了,發了一句火:“你小子態度端正點兒,這是看不看人的事兒麼?你知不知道她是帶著舉報材料來的!裡頭說你們那兒的天太黑了!”
“是,那她現在人怎麼樣了,被你們那邊護送回家了?”
“送回家?現在事情鬨得很嚴重,她在我們公安廳門口……自殺了。”說到最後幾個字,那邊的聲音也沉了下來:“各大媒體堵在我們門口,事情鬨得不可開交,她提前就喝了藥,倒在地上的時候有人打了120,但是上急救車的時候人就沒氣兒了,小陳,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性格,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
“知道了,李廳長。”沉默了一會兒,陳仲信深吸了一口氣,收起了自己臉上的笑容。
“你自己看著辦,如果有什麼困難也要及時說。”
“嗯。”
陳仲信掛了電話,手臂慢慢垂了下來,之前那些人的死他們沒辦法阻止,但廖平妻子的死,他們要擔負最直接的責任,這是無論如何推卸不了的。
他有些恍神,有那麼一瞬間,許婧婷的話在他的腦子裡閃了過去,他也開始懷疑自己這些年的堅持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一直不願意去麵對那些人,到底是因為想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把他們連根拔起,還是自己想找一個借口,逃避麵對事實。
他想起了那天在會議室的溝通,建築公司的人走了之後,他找到了廖平的妻子,把她帶到了辦公室裡。
“俺知道你是個大官,但是你要想讓俺簽字,除非俺死了,不然俺不會簽。”
這是廖平的妻子和陳仲信單獨聊天的時候,她說的第一句話。
“你覺得你丈夫死得有問題?”
陳仲信問道。
“當然有問題,俺雖然沒啥文化,但是俺不傻,人被卷進機器裡頭最起碼會叫出聲音來,俺不信沒有人聽見。”
陳仲信點點頭,眼前的農村婦女有思維邏輯,可以溝通,他決定就讓廖平的妻子,走出去第一步。
“認字兒麼?”
“認識,俺上過高中,不過上一年就出去打工了,家裡不喜歡女孩上學。”
“那寫字兒也沒問題了。”
“俺會寫字,但你讓俺在這份協議上簽字,俺不簽。”
“沒說讓你立馬簽字,我想讓你做另外一件事兒,跟你丈夫有關係。”陳仲信說完,拿出了一張照片扣在桌麵上:“這是你丈夫死的時候的照片,你自己決定要不要掀開看一看,其實事故認定書上說的差不多,但我知道你自己不親眼看一下也不甘心。”
廖平的妻子嘴角咬得發青,她手顫得很厲害,慢慢伸過去,把照片順著桌子拉到自己麵前,然後掀開了一個角。
照片隻打開了一半就又被猛地拍到了桌麵上,廖平的妻子死死地捂著自己的嘴,身體抽搐得很厲害,似乎在強忍著,陳仲信指了指門口:“想吐就去衛生間,出門右轉。”
但廖平的妻子沒有出去,陳仲信就看著他憋得臉色通紅,好一會兒那種抽搐才緩和下來。
“你知道你丈夫死得有問題,我們當然也知道,可是出於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們隻能把這件事情定性成意外。”
“你想讓俺……嘔(捂嘴)乾啥。”
“讓你去舉報,直接去省公安廳舉報。”
“舉報啥?”廖平的妻子有些不理解。
“如果你想好了決定做,我再跟你說。”
“能給俺丈夫申冤?”
“能。”
“那俺就做。”
陳仲信點了點頭,從抽屜裡拿出一份資料:“你認字兒,這些資料你先看一下,我叫陳仲信,是正陽市公安局局長,這份材料裡頭有一份是舉報我的。”
聽到這句話,廖平的老婆有些繞不過來彎兒,一個公安局局長,把舉報自己的材料,交到了她手裡?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