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時候會懷疑我媽的判斷力,她是靠什麼相信我竟然能夠做到她所崇拜的人物那樣的事情的?難道我媽看不到,我從小就是一個病秧子嗎?難道她忘記了,我剛剛出生的時候,就差一點沒命嗎?
最近看到有一個人發了一個信息,說是在北京租房,房東竟然不同意他們在租的房子裡坐月子。一開始,我不能理解。但很快,我就理解了。隻因為,我自己,一個病秧子。
我的額頭,現在還留存著救命留下的痕跡。初生嬰兒,隻有額頭和大腿能夠紮針打點滴。我的額頭和大腿據說輪番打點滴,最終,額頭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我倒不是要去抱怨什麼,而是想要說明一個問題,大約,房東不願意遭遇夭折事件吧?
我想起了《周禮》,上麵的一些話,讓我想起了嬰兒的艱難,也讓我想起了婚生三月,父母為之賜名的做法。原來,很多地方嬰兒滿百天的酒席,是用來慶祝新生的。慶祝時,父母正式向所有的親友告知孩子的姓名。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這個孩子算是確定能活下來了。
我算是幸運的吧,終究熬過了那一百天的艱難,又在此後竟然熬過了一個又一個的艱難,活了下來。
隻是,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竟然讓我媽竟然覺得我也有某個鐵娘子一樣的潛力,希望我取得世人矚目的成就。也許,父母的愛,有時候存在某種程度的盲目吧。如果她知道,在她去世一年之後,我仍舊需要一邊調理身體,一邊為後半段的人生拚命努力去做好竹子和金蟬嶄露頭角於世界之前的努力,不知道她會如何感慨?
我笑了笑,聳聳肩,至少,我不用改弦易轍。去年的時候,當我發現我可能連我自己以前能做的事情都沒有辦法做了,轉而開始尋求新的發展空間之際,我確實有一種嚴重的無力感。萬幸的是,經過幾個月的痛苦掙紮,我的體力終於在慢慢恢複。這些,讓我歡喜,也讓我更加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需要保護自己的身體。這是一個很有趣的階段,有一種重新活過的感受。
是的,2023年,在我43歲的時候,我終於開始真正活了,這一次,是真正開始為自己而活了。與此前的人生完全不一樣,我不再在意彆人渴望,更清晰地不再卷入彆人的利益糾葛中。我越來越清晰地做兩件事,一件事是將自己的身體徹底調整好,一件事是努力讓自己活好,以便更好地感激曾經給予過我支持和幫助的人們。
“易珩,我們都沒有想過,你會為了照顧你媽付出那麼多。”有朋友曾經這麼說。
我笑了,因為,這是必然的。其他人不知道我媽為了照顧我曾經付出了多少,我這個病秧子,又如何能不清楚?
北京的春天,有時候風比較大,雨水也比較多。在我上大學的時候,隻要風雨來臨之前,我都會身體不適。所以,在很大程度上,我可以當天氣預報員,根據身體狀況就能做到的事,很簡單。可是,在每一個身體不適的時候,我都能回憶起一個溫暖的後背,一把雨傘,匆匆的腳步和呼喊醫生開門的聲音。
是的,這是我小學三年級以前的記憶中最模糊卻也最深刻的印記。同樣深刻的印記還有兩個,第一個是醫生的動作。幾乎我每一次抵達衛生院,醫生看到我的第一個動作幾乎就是轉身打開藥櫃,給我拿一根甘草:“很甜的,吃吧。”
我當時不明白為什麼醫生總給我這個東西。後來知道了它叫甘草,用來止咳的,我就漸漸明白了過來,原來,醫生早就發現了我的身體出現的問題主要是肺部,咳嗽是家常便飯。
我印象中第二個清晰的記憶是,我媽和我小嬸嬸,或者我媽和我奶奶一起,費勁巴拉地讓我吃藥。我痛苦掙紮著,費了老鼻子勁才能將那些藥片吃下肚裡。
看著爺爺吃藥就跟吃飯一樣輕鬆,脖子一仰,水一咽,藥片就吃下肚裡去。爺爺還能自己給自己打針。我每次都感慨,怎麼我就這麼笨呢?
那時候的藥片,重視藥效,卻似乎不重視口感。我印象中小時候吃的那些藥片都苦得要命,而且常常調皮地粘在我的舌頭上或者喉嚨口,就是不老老實實進肚子裡去。這些藥片,可算是將我折騰了半條命。我也能看得出來,為了讓我吃下藥片,奶奶、我媽和我小嬸嬸有多忙亂。在長大一點之後,我才明白,雨夜撐傘背我去醫院打點滴,才是真正非常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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