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人說,這個世界是公平的,人們都在拿自己有的,換自己沒有的。這句話有一定的道理,但並不完全。事實上,並不是所有人都在進行等價交換,而是有一些人拿了很少的東西,在換他們所希望的更多的東西,有一些人則是與之相反,不斷在拿著大量的東西,換相對較少的東西。我媽就是後者。
2024年,應一些人的要求,我開始講一點《周易》有關的信息。在我講的時候,我有一種想法,《周易》的乾卦和坤卦,最好的講述地址是清華大學。但後來我漸漸發現,其實並不完全如此,也有一個比較好的地方,那就是在《最高學府》寫作的時候,我通過寫我媽的人生經曆來說明。
我媽的一生,在很大程度上來說,就是將乾卦和坤卦展現得淋漓儘致的一生。
在我寫到她四十餘歲的時候,就開始對她的人生進行一次小結,這是因為,她的人生真的在這個階段出現了嚴重的瓶頸。
這個瓶頸的出現,首先體現在體力上,我媽已經漸漸難以扛住工作的壓力。做生意這件事,很多人看到的是它能夠掙到一定的錢,卻難以看到它背後存在的問題。我在我媽身邊,很清楚地知道那種壓力的巨大。畢竟,前去進貨的時候,每次為了最大利益化,需要背三個大包在身上,還需要快速遊走於各個店鋪,以便拿到真正滿意的商品。這些本來就對一個人來說是非常不容易做到的事情。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媽已經感受到吃力,隻是不願意向人說起那些吃力的事情罷了。
除了背貨物吃力之外,更加讓我媽吃力的事情,應該是連續三四十個小時不能休息的那種吃力。為了進貨,往往需要淩晨從家裡出發去趕火車,以便在早晨的時候到達省會城市,再從省會城市中進到足夠的貨物,在晚上的時候坐車返回家中。能夠幸運地背著幾大包貨物趕到火車站,順利上車,就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了。
讓我媽最難受的事情,大概是在省會城市裡的一群小流氓型的人物,他們專門找各種買賣貨物的過程中背著大包小包的人下手。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他們將所有的貨款全部偷走。一次被偷走的貨款,幾個月掙的錢都可能打水漂。那是比較難以承受的損失。至於平時故意逼著你花大價錢買報紙、雜誌之類的小動作,那就更多了。為了能夠掙到錢,在外遇到各種各樣的委屈,我媽雖然從來不跟我們說,但其他人還是會說一些的。因此,我慢慢地懂了,即使在小城市,即使在省會城市,如果處於弱勢地位,日子也是非常不好過的。
也正因為如此,我媽特彆希望我能夠闖出去,離開社會最底層,進入到一個相對舒適的生存環境中。對此,我雖然不聰明,卻也漸漸感受到了我媽的渴望。因此,我儘量在努力著,努力著,努力讓自己活成彆人不敢欺負的模樣。當然了,這種不敢讓彆人欺負,並不是自己使用拳頭和暴力,而是讓自己越來越清晰地站在彆人不敢隨意欺負的地方。
我常常想,我媽給我們的托舉,大約就是一種默默地拚儘全力去向前推動的托舉。因為她看到了各種各樣讓人覺得很無語卻又很無奈的事情。以她有限的認知,她能看到,如果不離開這個環境,不看到更加多的可能性,是難以知道到底要怎樣才能活得更加有價值有尊嚴的。
是的,我媽出現的最大瓶頸在這時候出現了。受限於知識獲取的渠道,受限於能力提升的機會,她努力用雙手試圖托舉我們,但她的手隻有那麼長,而她托舉我們超過她的眼睛所能見到的範圍之後,她的內心開始出現了大量的焦慮,這種焦慮就是,她無法看到我們的生活中間出現的各種各樣的問題,她不知道我們在麵對和解決那些問題的時候會遇到怎樣的難題,那些難題,她也無法給予相應的支持。因為,她已經使儘了渾身解數,已經踮起腳伸直了手,再也沒有了更多的發揮空間。
這時候的她,唯一還能夠做到的事情,隻有一件:用聲音告訴我們,孩子,你能行,你什麼都能夠做到。
是的,這是母親對孩子的鼓勵,也是母親無能為力之後惟一能送出的心力。而這種心力的輸送,是極大消耗著母親本體心血的消耗。我媽就在這種日複一日的消耗中,不再有力量去麵對和解決自己的瓶頸,從此,她的生命出現了暗淡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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