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故意失態的,我平時都很注意,真的!”柳長安紅著眼窩兒,神情急切地喃喃。
蕭綽彆有深意的環視眼神,觸動了她的心事。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來,前世,做‘公府小姐’那三十八天,萊老太太和柳國公派來‘教導’她規矩的,教養嬤嬤們說的話。
“柳姑娘,坐沒坐相,站沒站相,您得有公府千金的氣派啊!”
“把頭抬起來,彆用眼角瞅人,做出那副狐媚模樣,你想勾引誰啊?府裡都是你的叔伯兄弟,煙形視媚有什麼用?”
“歌姬院伺候的,跟婊子沒區彆,教了她?哎,我都沒臉往出說。”
“可憐清如姑娘,好好的女兒家,讓這樣個東西替代了!”
“快彆說了,她哪配跟清如姑娘比?連人家的腳指甲都不如呢!”
嬤嬤們的話,越來越難聽,教得規則,也越來越難。
最開始是諷刺辱罵,後來,柳長柏和柳文瑞分彆來過,對她放了狠話之後,嬤嬤們會讓她跪規矩。
一跪就是半天。
那時宋氏病的瘦骨如柴,每天隻能強撐著來看她幾眼,三喜被調到萊姨娘院裡。
每每宋氏來看她,萊姨娘就帶著三喜,笑眯眯的站在院子裡看著。
她不敢訴一句苦,不敢掉一滴眼淚。
每天睜眼,耳邊就是‘沒規沒矩,賊骨頭,潑婦,奴婢養出來的’。
柳長安怕死了有人挑剔她的教養。
她的身子,不受控製的微微發顫。
腸胃生理性的翻騰,想要做嘔。
見柳長安臉色煞白,眼裡眨出淚珠,蕭綽微微蹙眉,翻身下馬,“怎麼哭了?”
“又沒說你什麼!”
“不,不關殿下的事,是奴婢自己有,有……”柳長安咬唇,壓住哽咽,哭聲不敢太大。
纖手捂唇,淺淺泣著。
貴女淚掉,也是楚楚惹人憐的,隻有下等人,才會不管不顧,瘋婆子樣地哭嚷。
這是前世,她想起養父母,忍不住落淚時,嬤嬤邊用竹條打她手心,邊告訴她的。
“想哭就哭吧,沒必要忍著。”蕭綽聽著,仿佛瀕死小貓啜泣的哭聲,莫名覺得有些刺耳。
宮中女子盈盈掉淚,美如嬌花,柳長安哭得並不好看,抽抽搭搭地噎咽氣,生生把眼淚往肚子裡咽。
沒有惹人憐惜的美態,卻難受得那麼真實。
“你一個小姑娘,險些被人拐走,害怕是應該的,沒必要顧及孤在跟前,想哭就大聲地哭。”
柳長安愕然,紅腫的杏盈,呆呆怔怔地看著他。
好半晌。
‘哇’的一聲,她蹲到地上,把臉埋進膝蓋裡,放聲痛哭起來。
蕭綽看著瘦瘦小小,縮成一團,哭泣都不敢示人的柳長安,煙眸散落一片陰影。
他突然想起,十幾年前,那個笑容燦爛,粉粉嫩嫩的小姑娘,知道他要離開時,也曾這樣放肆地哭過。
她抱著他的脖子,把眼淚和鼻涕都抹到他的衣服上,哭得張揚,又底氣十足。
那時,隻有八歲的蕭綽,曾經苦惱地想過,等回宮,母後生了妹妹,他一定要從小帶她,教她勇敢膽大,彆像小姑娘一樣,是個紅鼻子哭包。
但後來……
小姑娘死了。
小妹妹也死了。
就剩下被父皇評價‘喜怒無常’的他,像個惡鬼一樣,護著母後,在宮裡孤冷地活著。
蕭綽臉色瞬間陰冷,嗓音帶著刻骨的涼,“帶他們下去,仔細審問,查不清來曆因果,不必來見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