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炎武點了點頭:「在下正在遊曆天下,看四方奇聞。來到這西安府,就仿佛土包子進城一般,見識到了許多新奇無比的事物,在下便將這些事一一記錄下來。」
李道玄:「我看兄台記錄的東西,不像是在寫遊記啊。似乎都是在分析一些利國富民的東西。」
顧炎武:「啊?李兄看到內容了嗎?真是讓李兄見笑了。」
他見這個李員外並不和他聊什麼風景,什麼詩詞,而是談「利國富民」,頓時讓他興趣大增,談興一下子就出來了,感覺比和那些書生聊天更有趣。
「李兄,在下這一次在西安旅行,見西安城郊建了大量的工廠,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眼花繚亂。而這些工廠給老百姓提供了大量的工作,給他們發放了大量的工錢。」顧炎武說到這裡,有點興奮:「真是好一幅國富民強的樣子,國家就應該這樣搞啊。」
李道玄:「哎呀,可巧了,我也感覺國家就該這樣搞。」
顧炎武興奮地搓著手:「我得把這些都寫下來,整理成疏,想辦法交到朝廷手裡,如果能讓皇上看到,說不定能有一點點用處。」
李道玄:「讓皇上看到?隻怕未必會有什麼好結果哦。」
顧炎武:「哎?李兄何出此言?」
李道玄:「當今皇上是個什麼性格,顧兄還不知道?」
這話一出,顧炎武就愣了愣。
再仔細一想,汗水嘩啦啦一下就出來了。
雖然他才二十歲出頭,還沒有親身經曆過官場,但當今皇上是個什麼奇葩個性,還是有所耳聞的。幾年前,複社在虎丘,顧炎武也有去參加,當時就聽與會的官員們在議論。
官員們都說,當今皇上刻薄寡恩,多疑猜忌,做事情一陣風來一陣雨,在他手底下辦事,必須兢兢業業,如履薄冰。要是犯上一丁兒錯,搞不好就是革職拿辦的下場。
這可不是在汙蔑他!
這是真的!
顧炎武可是親眼見到陝西巡撫和山西巡撫像走馬燈一樣換,還有內閣首輔,換得更是像個陀螺一樣的旋轉。
李道玄嘿嘿笑了一聲:「你有沒有發現,靠著皇上一個人,拍腦袋來決定天下大事,有點不太對?」
顧炎武一聽這話,猛地一驚:「大膽!」
李道玄笑:「彆凶我,凶我也沒用。我知道的,你是一個有見地的人,剛才我說的那句話,你心裡也想過吧?」
顧炎武一時無言,甚至心中有點驚懼。
他發現,自己的心思被眼前這個人看穿了。
他有一個想法,一直藏在心中,從未與彆人說過,那就是「眾治」的理念。
他甚至早就偷偷寫好了一篇小作文,裡麵說:「人君之於天下,不能以獨治也。獨治之而刑繁矣,眾治之而刑措矣。」
但是他深知,這玩意兒一亮相,他就很有可能被殺頭。
所以這篇小作文被他捂得死死的,絕對不會拿出來給任何人看。甚至連複社那些老前輩,老朋友,也不知道他心裡在轉著這樣的念頭。
太大逆不道了!
李道玄見他整個人都僵了,也就不多說了,慢慢來嘛。
釣魚要講究的是願者上鉤,你不能把魚強行掛在鉤上。
他輕輕拍了拍顧炎武的肩膀,笑道:「推薦幾個地方,你可以去遊曆一下,但是一路上的所見所聞,最好不要寫給皇帝看,很容易殺頭的哦。」
顧炎武茫然地道:「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