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時,江應巧在窗外清脆的鳥叫聲中醒來,起身抹了把臉,頓感疲憊。
昨天晚上做了個莫名其妙的夢,她夢見自己在一條漆黑路上狂奔,怎麼也跑不到儘頭,周圍是死一般的寂靜。
最後累得撲地上,卻也隻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喘息,醒來還殘留莫名的心慌,感覺腿還是軟的。
緩過一陣後,江應巧起來洗漱完,她推開門邁著小腿蹬蹬往宋歸慈那處跑,卻見房門緊閉著,裡麵沒有動靜。
還沒起床嗎?她輕輕叩門,細聲問道:“少爺,日上三竿了,你還不起嗎?”
無人應答。
江應巧有些猶豫放下手,要是這樣把小少爺叫醒,他會不會鬨起床氣?
還是小心點彆惹他厭煩了。
日頭漸移,院中仆人提著木桶路過,就見江應巧蹲在少爺臥房前的走廊,時不時望向房門,又轉回頭繼續摧殘著台階下雜草,那地皮都被她薅禿一塊。
仆人忍不住出聲道:“巧姑娘,你這是在…除草嗎?”
江應巧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拍了拍手上的草屑起身回道:“哦,我在等少爺起床,你叫我巧巧就行。”
仆人麵露怪異地看著她,“少爺卯正時就起身了,現下在學館,要至酉時才會回來,巧姑娘彆在這等了。”
卯正時,那不就是六點,這府裡怕是自己起的最晚了吧。江應巧略感心虛,這邊撲了個空,隻好先到主院請見夫人。
宋夫人正與溫儀商量著衣裳的尺寸,看到江應巧在門口探頭探腦,抬手招呼她進來。
“巧巧來了,用過膳麼?”
“…還沒。”
宋夫人看她的神色便知如何,讓下人端上一份早膳給她,說道:“歸慈上學得早,我怕你昨日未休息好就沒讓人喚你,不必在意。”
江應巧放下碗,看榻上放著針線布匹,問道:“夫人在為誰縫製衣裳?”
宋夫人拿起一件已經成形的小裳展開給她看,“給歸慈做冬日穿的裡衣,你瞧瞧如何。”
小裳麵料柔軟順滑,裡麵夾了層薄棉,固定的針腳細密工整,可見縫製之人用心。
宋夫人唇邊帶笑,眼底浮漫出散不開的愁緒,輕撫著衣麵緩緩開口:“歸慈身體不好,是我做娘的虧欠他…如今隻想著,事事多做點,再多點,盼著他能好些,再好些。”
案幾上的燃香爐飄出一縷直煙,在日光下越升越淡,室內一時無言。
她回過神,意識到不該對一個無親無故的孩子說這些話,正想換個話題。
“少爺很幸福。”
宋夫人一怔,與表情認真的女孩對上視線。
“能被人盼著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夫人。”
看著她說出這話時真誠的樣子,宋夫人壓下心底的波動,重新展露笑顏。
“好孩子,今日陪我一起做吧,以後有了哪個一心盼著巧巧好的人,你也給他做件衣裳。”
於是一下午,江應巧陪著宋夫人做衣縫線,學起如何裁剪、何處入針、何種針法。
結果學了半天仍是手忙腳亂,一塊布被縫得歪七扭八,叫夫人和溫儀笑了半天。
兩人起了興致,說著也要給江應巧做一身冬衣,拉起她抬手轉圈量身,江應巧鮮少與人熱情地肢體接觸,看著有些無措。
一番折騰下來,外頭不知何時陰沉了半邊天,風雲攢聚起淅淅瀝瀝的雨。
“快到散學的時辰了,怎麼突然下起雨。”
宋夫人放下量繩,吩咐溫儀去給接送的馬車上備傘。
江應巧將身子探出窗外瞧了瞧,轉而對宋夫人道:“我能一起去接少爺嗎?”
宋夫人思忖片刻,頷首道:“那你同小廝一起去,多帶把傘。”
馬車駛離宋府,江應巧掀開簾子往外看,這場突如其來的雨勢讓街上的小販商戶紛紛收攤,路上都是往家趕的行人。
約莫兩刻鐘,馬車慢慢停下,駕車的小廝朝車內喊道:“姑娘,前麵車太多了進不去,還得麻煩你去接少爺,我就在此處等候。”
江應巧應下,撐傘下車,懷裡抱著一把傘往裡走。
學館門口已經停了不少馬車,各家的女婢們都在車廂裡避雨,幾名小廝擠在屋簷下等著館內散學。
江應巧這樣年紀小的孩子在其中,倒顯得格格不入,不少人已經開始朝她打量。
江應巧毫不在意,環視片刻,走到學館對麵一棵銀杏樹下,在這裡隻要宋歸慈一出來她就能看見。
雨越下越密,帶著風掀起雨絲吹在裙擺上,暈出一粒粒深色水痕。
江應巧抬頭盯著傘簷怔怔出神,雨水劈裡啪啦落在傘麵,卷成一串串銀白的水晶珠簾在空中滾下,打濕了滿地杏葉。
耳邊漸漸傳來嘈雜聲,學館大門緩緩打開,裡頭漫出童聲稚語一片喧鬨。
婢女和小廝們紛紛擠到自家小姐公子身邊打傘,匆忙往馬車上去。
江應巧踮著腳往裡瞧,待一波擁擠的人流散去,在三三兩兩往外走的孩童裡,她一眼就看見宋歸慈那張驚人俊俏的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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