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
燕帝結束了批改繁冗的奏折,踏著夜色走進了翊坤宮。
殿內燈火通明,一身華服的皇後迎上去,燕帝拉著她的手走到膳桌前坐下。
宮人布菜途中,皇後突然開口道:“陛下為何讓霽兒去衛國公府讀書,尹先生雖是名師,但上書院也不缺賢才學士,霽兒是太子,去一個外臣家中學怕是不妥。”
李公公已揮退了宮人,低著眉立在一旁,安靜地聽著這位皇後在質疑帝王的決定。
燕帝沒斥責她的不滿,喝了碗湯才不急不緩地說道:“尹居延曾是朕的先生,讓他教導太子何來不妥,徐國公有本事將人請出山,朕難道要強搶來不成。”
皇後蹙眉,語氣略帶焦灼道:“可霽兒去那,在外人看來是太子親近徐家,難免生出結黨之嫌。”
燕帝輕笑一聲:“朕下的旨,就算要結也是朕的意思,他們有幾個膽子敢往太子身上潑墨。”
“霽兒是太子,徐家又是一把好刀,讓他先上手摸摸,免得日後拿不穩。”
他看了一眼皇後,“還是說,皇後擔心的不是徐家,而是另有其人。”
皇後的長甲嵌入掌心的肉中,與男人對視,“陛下究竟想……”
燕帝放下筷打斷她的話,聲音微沉,冷著眼道:“朕說了,霽兒會是那個握刀的人。”
燕帝站起來,“給皇後盛碗湯,清清熱。”
丟給李寶慶一句:“去貴妃宮裡。”
轉身離開了翊坤宮。
皇後看著眼前的熱湯,深吸了一口氣,對身邊宮女道:“都撤了吧。”
太子要去衛國公府進學的消息一時成了近日京城第一熱門的閒談。
往長了說,尹老先生如此便是先後教導出了兩位帝王,徐府這下看來是要聖寵不斷啊。
但也有的人,覺得徐府現在風頭十足,並不是什麼好事。
徐暉沉著臉,江應巧明白他的擔憂,但太子要來容不得他們拒絕,否則就是抗旨,現在也隻能硬著頭皮接住。
官配這麼快就來了,江應巧既高興主線劇情的推進,又同樣擔心他和宋歸慈兩個人敏感的身份,會發生什麼摩擦。
希望這位太子,是個好相處的吧,江應巧暗暗祈禱。
私塾開學那天,徐家兄妹和宋歸慈早早來到學堂等候,卻不想尹老先生已經坐於堂中,闔目養神。
不久蕭霽在徐暉的親迎下姍姍來遲,尹老先生此刻才緩緩睜眼,未作他言,隻讓書童將備好的考卷分發下去,讓他們開始答題。
徐均承被這上來就考試的陣仗弄得發懵,左右看看,宋歸慈和蕭霽都已開始提筆作答,就連徐樂瑤都有模有樣地在紙上寫著什麼。
他抬頭對上尹老先生沉穩的目光,乖乖低下頭開考。
江應巧站在後窗,遠遠地看向前方安坐的老者,滿鬢白發,仍然身姿如鬆,目光清亮,不像滿腹經綸的夫子,倒像是看透世事的淡然隱士。
察覺到她投來的視線,尹居延看了過去,江應巧沒有閃躲,朝他微微點頭致意後,安靜離開。
爐中的一炷香燃儘,尹老先生抬眼淡淡道:“將各自的卷子呈上來。”
把幾張布滿字跡的墨卷翻閱,他拿起其中一張緩緩道:“太子殿下。”
“尹老先生。”蕭霽態度敬重。
“此篇策論可圈可點,有一事老夫需預先告知,太子殿下既然坐在老夫堂中,望殿下暫褪去居廟堂之高的身份,以泯然眾人的立場,回答老夫的問題,如若做不到,還請殿下早日回宮罷。”
蕭霽眉間微鎖,追問道:“可否請先生告知緣由。”
尹老先生將他的試卷壓到最底下,回答他:“青雲台上築空中樓閣,飄然危矣。”
蕭霽微怔,在心中靜默念了幾遍後,想明白了什麼,抬首鄭重道:“我會做到先生的要求。”
尹老先生不再多言,抽出另一張紙問道:“這張考卷是誰的。”
“先生,是我的。”宋歸慈應聲答道。
“好字。”他看著文章末尾的名字,念出來:“是叫宋歸慈?”
“正是。”
尹老先生快速閱覽了一遍,點點頭說道:“角度新穎,可造實績,善。”
“先生,那,我們兩個呢?”徐均承默默地插嘴問一句。
老先生沒有正麵回答,隻道:“明日起正式授課,你們四個一起來,不許遲到。”
放堂後,尹老先生離開前,蕭霽追上去問他要了宋歸慈的卷子讀了一遍,心裡生出些感悟觸動。
他目光澄亮看向尹老先生,聽他指點了一句:“政在養民,既然出了宮,殿下不妨先視聞下於民。”
等蕭霽回頭想追上宋歸慈時,發現人已經走了,暗暗可惜,轉眼看到前麵正在談聊的兩人。
“徐小姐。”
蕭霽突然叫住她,少女回過頭,今日穿得是鵝黃色的衣裳。
“……徐公子,明日見。”蕭霽揚起俊朗的笑與他們告辭。
徐樂瑤福了福身,徐均承拱手大大方方回應:“好,太子殿下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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