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啟王朝。
大片的烏雲漫於莊嚴肅穆的皇宮之巔,昏黃的鎏金銅宮燈將宮道映照得越發幽長沉寂。
李公公奉睿王之命,將宮女舒雲羽帶往雍和宮,李公公邊走邊抹淚哀歎,“先帝去得突然,好在舒小主您懷了先帝的骨肉,先帝總算是後繼有人了,您也不必再殉葬,待到龍嗣誕生,您飛枝成鳳,福澤深厚!”
聽到龍嗣二字,走在後方的舒雲羽小山眉微蹙,她攏了攏身上的銀白披風,遮住小腹,那微微發顫的唇角扯出一抹勉笑,“借公公吉言。”
因著身孕一事,今日舒雲羽已經收到了無數的賞賜和恭賀,可她卻始終笑不出來,隻因她這身孕,有蹊蹺……
李公公將人帶到雍和宮之後便識趣告退,舒雲羽蓮步輕挪,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她獨自進了內殿,但見殿內燭火微恍,檀木雕花羅漢床上坐著一位身著黑金玄袍的男子,長眉入鬢的他不怒自威,渾身散發著冷厲之氣,他那戴著掐絲金戒子的食指微抬,悠然的在棋盤上落下一枚黑子。
眼前這位便是先帝的九皇叔睿王蕭容慶。
先帝駕崩後,蕭容慶作為攝政王,暫理朝政,此人殺伐果決,麵冷心狠,舒雲羽一看到他便莫名不安,大氣都不敢喘。
被召見的她已在此候了兩刻鐘,蕭容慶卻遲遲不發話。棋盤對麵空無一人,黑白子皆由他執掌,他就這般與自己對弈,對她視若無睹。
密布於天際的烏雲嘩然散落,簷下雨落成簾,可窗子卻始終緊閉,殿內不透風,不多時,雲羽的額前已冒出細密的汗珠,她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問了句,
“不知殿下召見,有何吩咐?”
蕭容慶依舊觀察著棋局,薄唇輕啟,“可會下棋?”
遲疑片刻,雲羽才道:“會下五子棋,不會圍棋。”
摩挲著手中的黑子,蕭容慶抬眉掠她一眼,“先帝沒教過你?”
蕭容慶的話不著邊際,雲羽一時間沒猜出他的意圖,斟酌著應道:“先帝政務繁忙,平日裡隻與王公大臣或是其他妃嬪下棋,不得空教我。”
“看來先帝對你並不上心,你又是如何爬上龍帳,懷上龍嗣的?”
迎上他那質疑的眼神,雲羽心下微惶,麵上卻是鎮定自若,“那晚先帝醉了酒,亂了心神,我恰好侍奉先帝寬衣,這才有了肌膚之親……”
蕭容慶狐疑的盯著她,“你既侍了寢,為何先帝未曾給你位分?”
雲羽輕歎一聲,黯然垂眸,“那天被迫侍寢,我很害怕,先帝睡著後,我便倉惶逃離。許是醉得厲害,先帝醒後便忘了此事,我膽小怕事,怕惹妃嬪記恨,便也不敢提及,隻能吃了這啞巴虧。”
說到後來,雲羽泫然欲泣,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蕭容慶隨手將棋子放於瑪瑙棋罐之中,站起身來。
他的腳步聲沉穩有力,一步又一步,似沉重的鼓聲敲擊在她心房。
眼瞧著他的身影越來越近,身形高挺的他擋住了燭火,大片陰影瞬時將她籠罩,周遭的氣氛變得格外壓抑,
“你與先帝隻有這一次露水情緣,你又是如何篤定自個兒懷了身孕?”
他的連番質問早已撥亂雲羽的心弦,一迎上他那雙幽黯如深潭的墨瞳,雲羽便莫名緊張,她暗暗告誡自己,不要自亂陣腳,
“我的月事已經遲了九日,那肯定是懷上了,毋庸置疑!”
蕭容慶近前一步,驀地攥住她纖細的皓腕,他的指節搭在她腕間,仔細感受著她的脈搏,麵色陰沉,
“本王略通醫術,你並無孕脈,你一個小小的宮女,怎敢如此大膽,謊稱有孕,撒下彌天大謊?莫不是背後有人指使,企圖禍亂朝綱?”
蕭容慶居然會醫術嗎?他該不是在詐她吧?
雲羽被他那雙鷹眸盯得心神微亂,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蕭容慶麵露不耐,迅速自她雲鬢間拔下一支簪子,將尖銳的簪尖抵住她那白皙薄弱的長頸,
“本王的耐心並不多,你若不珍惜這個坦白的機會,那就到黃泉跟先帝解釋去吧!”
蕭容慶的手段素來狠辣,雲羽曉得此人說一不二,隻消他稍一用力,她的小命便要交代在這兒了!
她的頸間一陣刺痛,她能明顯感覺到蕭容慶加重了力道,那簪尖如此鋒利,再刺下去,她可能就要見閻王了!情急之下,雲羽堅定申明,
“我沒有撒謊!我的確有了先帝的骨血,許是殿下醫術不精,所以才沒診斷出來。您若是錯殺了我,那先帝這最後一絲血脈可就保不住了!”
蕭容慶那微勾的唇角溢出一絲冷笑,“先帝的血脈是否保得住,你以為本王會在乎?”
此言一出,雲羽瞬時頭皮發麻!蕭容慶義正言辭的審判著她,難道不是在維護先帝嗎?他居然說他不在乎先帝的血脈,難道蕭容慶也有奪位之心?
倘若他真有此意,那她這個宣稱有了先帝血脈的女人,豈不是成了他的絆腳石?不論她是否有孕,他都會找借口殺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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