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忙時節忙起來昏天暗地的,但過去了其實也挺快,就那麼前後一個多月的時間,玉米收了,秸稈燒了切了撒在了地裡當肥料,地也犁完耙完了,而且抽了個時間,把拌過的麥種播種到了地裡,這三秋農忙也就徹底結束了。
等到農忙結束,林木家的房子也推倒了,又重新夯了地基,村裡來幫工的人著實不少。除了村裡的,林木這兩年下工時認識的一些老大哥得到消息也都趕來了,大多都是來義務幫忙的,最多也就是林木家管上一頓飯。
牛哥因為覺得林木不錯,在大王莊的房子蓋好後沒有急著接活兒,而是特意歇了幾天,帶著人過來幫了林木一把。說起來,牛哥幫林木的也確實不少,就說林木家門口的那些磚瓦,拉得都比其他人家裡便宜。
推房子的時候,劉長慶特意幫他們留下了東屋,給娘倆先在裡麵湊合住,主屋和西屋的東西都搬了出來。床鋪桌子各種破舊家具都零散地擺在了東屋的外麵,因為人多,地基打得快,房子起得也挺快。
除了那些老少爺們忙活著,劉嬸兒也帶了幾個婦女,每天幫著阿木娘張羅飯菜,畢竟村裡人來幫忙,飯總得管上一口。阿木娘這次並沒有讓林木當力工,而是讓他騎著自行車,每天負責買麵條饅頭這些,畢竟人多,後勤的事也是大事。
這次來管事的,就是村長劉長慶,這對於在村裡威風了半輩子的劉長慶來說,根本不算什麼,而且一般人家請他他也未必會去。但林木家不一樣,頗有江湖義氣風範的劉長慶,自然而然地願意出上一分力。
連村長都這樣了,其他村民自然也說不出什麼來,隻要在家沒事的,基本上有空都會過來。這也讓林木的心裡湧起一種無法言喻的感動,他現在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一個好漢三個幫,什麼叫平時說得好,事上見分曉。
所以,林木將對村裡人的感激深深埋在了心裡,也越發的想要做出一點成績,能夠為村裡人做點什麼了。畢竟現在的他,也隻是勉強的維持著生活,甚至可以說連自己和母親都顧不上,又有什麼能夠回饋村裡人的。
不過林木還是每天騎一個多小時的車到縣城,往城裡第一個蔬菜批發市場,把要買的蔬菜和肉類都買回來。多年後小有成就的林木,每當想起這一幕,看著家裡的各種電器,仍舊不勝唏噓。
當然,每一筆開銷,林木都認認真真地做著記錄。這蓋房子,母子兩個攢下的那點錢和家當,就跟流水一樣,所以這賬要記好。除了現金賬,還有人情賬,像那些家裡說是用不上的東西材料送來的,林木也都默默的記在了賬本上,更記在了心裡。
與其他家不同的是,林木家屋外支了兩口借來的大鐵鍋。所以,除了買來的那些食材,林木還沒少到劉家坑下網網魚,每當弄到魚,就會讓阿木娘和劉嬸兒他們弄點魚湯什麼的,給大家夥喝,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感激著村裡的男女老少。
就這樣,又過了半個月,在劉長慶這個硬核管事的帶領下,林木家的房子起來了,模樣也有了,在找旁邊村裡懂行的挑了個黃道吉日後,就準備搭架上梁了,而這,也是整個蓋房最重要和最關鍵的一步。
為了這一天,阿木娘還特意讓林木前一天從城裡帶了一掛火鞭回來,也就是鞭炮。這些天,母親睡在東屋,而林木則搭了個簡易的棚子,睡在了外麵看守材料。雖說林木覺得都是村裡鄉親的不用這樣,但劉長慶卻讓他一定盯好,說這是規矩。
這天一大早,林木就起了床,跟著母親開始忙活了起來,房的四牆早已聳立,隻差上房梁了。房梁也在昨天已經都準備好,木製的大梁,粗細不一,卻能把每一根木料的用處發揮到極致,其實這還多虧了牛哥找的那個木匠師傅,替林木這個主家考慮,用極其精巧的方式補足了大梁的用料。
主梁是最粗壯的一根,上麵還貼著紅紙,寫著字符,林木知道,那是劉長慶帶人給自己家弄來的,用的是一根二十多年的桐木,筆直沉穩,看著那些梁,林木從這一刻,似乎才體會到了國人骨子裡那種對創造一個家的羈絆和執著。
等到天光放亮,村裡人陸續地趕了過來,劉長慶也已經過來了,帶著人和林木,將那些磚瓦木料、水泥沙料、鋼釘構件等需要上梁的物品準備妥當,就等著那些有經驗的師傅上場了。
“上梁了!”等到了說好的吉時,劉長慶作為管事的,喊了一嗓子後,又讓阿木娘跟著喊了一聲,之後林木過去,把那長長的鞭炮散開,之後用一根火柴引燃。劈裡啪啦的聲響中,鞭炮齊鳴,陣陣鞭炮的硝煙味也隨著煙霧散了開來。
這時,村子裡一些知道這邊上梁,圍在外麵的小孩子早被鞭炮聲所吸引,紛紛捂耳躲避,眼睛卻滴溜溜地盯著那火苗飛速上移,鞭炮四下散開的場景,準備著等鞭炮一燒完,就上前搶拾地上殘留的炮仗。
“木啊,跟我來!”阿木娘透過湛藍天空飄起的陣陣煙霧,眼中有些濕潤,喊了林木一聲後,踉踉蹌蹌來到堂屋前,那邊劉嬸早跟幾個婦女,幫著放好了貢品,阿木娘先在一領席子上躺下,按照指令左右翻滾三次,之後帶著林木叩頭上貢。
“老林,嗚,你看到了麼,咱們的房子,起來了!”上完貢的阿木娘,在林木的攙扶下起身,又踉蹌地到了東屋,看著林木父親暫時移到這邊的遺像,悲從中來,眼淚如珠子一般的掉落,嘴裡呢喃著。
“老嫂子,大喜的日子,可不興這,木啊,快一塊勸勸你娘!”那邊跟著過來的劉嬸和其他幾個婦女見狀,連忙上前勸了起來,林木也擦了擦眼,替母親擦著淚,而阿木娘,嘴裡卻不停地呢喃著,老林你安息吧,咱家的房子起來了,沒人搗咱脊梁骨了。
“上梁了!”劉長慶收回了目光,一揮手,那邊早就等著的村裡漢子和那些師傅,吆喝一聲,開始上梁。眾人首先上的就是主梁,等主梁安穩了,其餘構件就不在話下了,叮叮當當,大家有說有笑,半天功夫,一個木製的房梁架構就已經弄完,粗細不勻的橫木各自落位鉚釘,被牢牢定格在了林家的房舍之上,林木深深看著這一幕,心裡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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