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月初一到正月初十,因為沒啥親戚要走,林木都在忙碌著給家裡增添東西。其實大多都是一些小東西,但卻是方便母親的,畢竟眼下離出去的時間所剩無幾,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親一個人在家了。
人家都說父母在不遠遊,自己已經沒有了父親,母親年紀又大了,不能在她身邊儘孝,林木就總覺得愧疚。如果不是因為母親時時在耳邊說讓自己出去闖闖,又經曆了這麼多事,恐怕林木還下不了這個決心。
就像林木透徹過悟出的那個道理一樣,儘孝不是一時的,就現在自己的狀態,這麼大的年紀了,家未成,業未立,母親時時為自己牽腸掛肚,就是孝順了嗎。現在既然自己運氣不怎麼好,那就拿出勇氣去拚一拚好了。
正月十四晚上的時候,林木去了一趟村長劉長慶的家裡,確定了一下車輛的問題,去的時候,還拎著幾個自己新做的木凳子。因為近兩年村裡很多人都南下了,所以縣城一些有門路的人就開始跟村子搞合作,往那邊送人,到那可以通過中介進廠,也可以自己投親訪友,雖然路費是比車站要貴上一些,卻省了來往的奔波。
這次劉長慶也是聽到林木也走的消息,想著能幫一把是一把,就直接給自己認識的那個親戚打了個電話。那親戚一聽,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下來。因為是過完正月十六就走,所以阿木娘讓林木早早的過來,確定一下。
“長慶叔,在家呢!”林木拎著幾個板凳推開院門,進了院子,就看到劉長慶家正對門口的影壁牆上倒著貼著個大大的福字,這卻是寓意福到了,裡麵屋子,聽到動靜的劉長慶揣著手從屋裡出來,就看到林木,不等他說話,林木已經恭敬地打起了招呼。
“是小木子啊,快進屋,外麵冷!”看到林木,劉長慶立刻從袖子裡伸出手招了招,然後掀開了厚實的門簾,把提著小凳子的林木讓進了屋裡。因為是磚混房,正屋裡還燒著個爐子,暖和得很。
“嬸兒沒在家啊!”進了屋子,林木把小凳子放到了地上,在劉長慶的招呼下,坐到了爐子邊上。爐子裡正騰騰地往外竄著火苗,邊上還放著幾個烤紅薯,散發著誘人的香味。才靠近坐下,身上的涼意就被暖意驅散了,林木看著劉長慶,客氣地詢問了一句。
“沒有,我自己個在家,她跟我家那小子去縣裡了,準備買點煙花元宵什麼的,怎麼樣,小木子,都做好準備了吧,十七上午一準發車!”似乎知道林木來家裡的目的,劉長慶簡單回答後,直接就開口問起了他。
“可能也算做好準備了吧,就是舍不得我娘!”林木聽到劉長慶的問話,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心裡很是複雜,而劉長慶,隻是聽著他說話,末了還拿過一個烤好的紅薯,遞了過來,看他不接,還挑了挑下巴示意他接過。
“吃吧,其實你們這年代的娃已經活在蜜罐子裡了,生活在和平年代,從小不用擔驚受怕,但可能太安逸了,也缺少了衝勁和血性!”劉長慶在林木接過烤紅薯後,伸手從自己的中山裝口袋裡拿出一根煙來,也不用火柴,就那麼放到爐子火苗上引燃,滿意地吸了一口後,才衝著林木說道。
“要知道,我們跟你們這麼大的時候是啥日子,到處戰亂,朝不保夕,為了吃口飽飯命都可以不要。現在多好,日子越過越好,改革開放,還給了你們年輕人不少的機會,至於舍不得你娘,都理解,孝順是好事,但是就像我上次跟你說的,你在家守著你娘就孝順了?”劉長慶說完不等林木說話,看著他有些落寞的神情,再次抽了口煙說道。
“這邙山的煙就是勁大,但太衝了,不好抽,我呀還是習慣那種清口的,跟人一樣,不能太內向,也不能太外向。小木子你這娃,是個好孩子,我挺看好你的,但是男人,不能優柔寡斷,我在你這年紀,已經兩小子了,看看你,你這樣能是孝順?”劉長慶將煙猛吸了幾口,扔到了一邊,再次開口說道。
“擱以前,母親送兒子參軍抗日上前線,你能說人家不孝順,現在你也隻是離開這個安樂窩,你娘身子骨我看了,還硬朗。叔說句不好聽的,咱村就這情況,現在的你娃子,隻能走出去,才能改變這個現狀,否則,留在村裡,不敢說打一輩子光棍,也差不離了。”一口氣,劉長慶將自己想說的全都說了出來,看著一臉動容神色的林木,暗自點了點頭,隻要不是真的榆木疙瘩就行。
“長慶叔,我……”林木聽著那不亞於驚雷的話在耳邊響起,一直以來,他都在琢磨這些道理,也明白了一點,可是他並沒有一個長輩真正的可以商量這些,現在聽到劉長慶的話,算是徹底的清醒了。
“沒事,回去,好好陪你娘兩天,車子我都幫你聯係好了,到那就可以走。你記住了小木子,正月十七上午,你早點來我家,我送你到縣裡。”劉長慶看著林木,以不容他拒絕的語氣說道。
之後,林木也沒有多待,拿著烤紅薯,帶著感激,迷茫等等複雜交織的情緒,回到了自己的家裡。當夜,不少的地方都放起了煙花,林木特意地帶著母親,到了鄉裡去看,怕母親凍到,還帶了大衣。
當晚,林木扶著母親站在那裡看著漫天散去的煙花,看著那絢麗的煙花在夜空炸開又消失,默默站立,思緒卻是萬千感慨,卻又升起一種無法形容的情緒來,人的一生,哪怕隻如煙花般的短暫,如果能照亮世間,卻也不枉來世上一遭了。
正月十五十六,林木老實地陪在母親的身邊,還特意推著平板車,帶著母親去看了縣裡的文藝彙演。雖然天氣寒冷,但青河縣十二個鄉鎮,都出了節目,踩高蹺、背歌、二鬼摔跤等傳統文化節目的精彩表演更是讓母子兩人暫時忘掉了煩惱。
“娘,我走了!”正月十七一大早,林木就帶著母親前天夜裡給自己整理的行李,在門外恭恭敬敬叩了幾個頭,紅著眼圈離開了。而屋子裡的阿木娘,似乎也知道兒子走了,靠在床上,低聲地啜泣著,踏出家門的林木,眼裡淚花似要奪眶而出,耳邊仿佛還響起娘前一晚不放心他的叮囑,深深回頭看了一眼的林木,低喃了一聲後,大步流星地往劉長慶家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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