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維靜的病逝給羅初帶來了不小的影響。
回到江東後,羅初常常自言自語,有時對鏡自照,她嚇得跳起來。
有一天她忽然對許諾說,感覺靜子那張灰白的臉一直跟著自己。她的語氣很認真。她的臉色也發白。可以聽出她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才向許諾坦白自己的痛苦。
許諾握著妻子的手,聽著她認真而又恐懼的語氣,脊背一陣發涼。
“靜子的死,她身邊每個人都是謀殺者。包括她自己。”羅初盯著許諾,像是求助一般分析起來,“她一直跟著我。”
情況越來越糟糕。
好好的花,澆死了——她分辨說一天隻澆一次,還問許諾為什麼花盆裡的水總是不乾。
好好的一幅畫,說塗就塗了,她說那紅色太刺眼,換成灰色會柔和一點。
天氣一陰沉,她就在家打轉,一下說是鞋子不好走,一下說是衣服勾絲了,總是不願意出門,連工作都顧不上。
許諾的項目到了關鍵節點,他必須出差去。原定半個月的計劃,被他硬生生壓縮成一周,說日以繼夜也不為過。因他擔心羅初的狀況,她總是不接電話。
回來的時候,許諾精疲力儘,從飛機上下來,他的肚子已經餓扁,本欲先吃點東西,卻怕趕不上最晚一班的地鐵。
實際上他經濟不算窘迫,半夜打車回家也不過三五十元。隻是他一向精細,算得打車或者做地鐵所花費的時間差不多,不必再有其他的開支。
他的精細本應讓家庭情況更寬裕,可回到家發現,家中隻有他一人精細是不夠的。
客廳裡堆滿了垃圾和腐爛的食物,混雜在一起散發著惡心味道;衣服鞋子襪子從臥室一直散漫鋪陳到門口,已然不知放了多久;再往前一步,浴室的鏡子碎了。
這是他愛妻的手筆。
他一向遷就愛妻晚起晚睡,因她從來有失眠;他也寬容愛妻時不時暴食,畢竟工作的壓力不小,愛妻也沒個其他愛好來解壓;他對愛妻時不時亂丟垃圾也睜眼閉眼,因他知道愛妻總歸是愛乾淨會收拾的。
但這一向,愛妻的各種小毛病攢在了一起,且越發嚴重。
他輕聲歎口氣,換了拖鞋靜聲走至臥室。臥室門鎖閉著,推了兩次沒推開,他隻得休息在客房。
客房也不見得多乾淨,愛妻仿佛將這裡當作衣物的陳設場,地上、床上以及窗戶的飄台——新的,舊的,彩色的,黑白的,總之是無序散漫的。
許諾實在勞累,顧不得什麼,把衣服都推落在地,連牙都沒刷,就沉沉睡去。
次日清早,許諾依然早醒。他繞過地上的衣服,打開門來到廚房,預備喝點牛奶對付一下早餐。他沒有完全地解除疲勞,還需要再睡個回籠覺。
冰箱裡幾顆軟癟的番茄,長著綠毛爛在了玻璃板上。
許諾不禁乾嘔了一聲。
再回頭看廚房,水槽裡,案板上,到處都是黴菌。作為生物學愛好者,許諾第一次覺得自己實踐經驗太淺——愛妻養的菌群,真是好看又豐富——豐富得令人作嘔。
他一腔不滿再也按捺不住,前去敲臥室的門,力氣大得他自己都感覺到了痛。
三下、五下、敲了十幾下,愛妻終於踉蹌著過來開了門,她穿著一件帶著油點的短袖睡衣,一臉詫異地看著許諾,不安問道:“你不是15日才回來嗎?”
許諾指著垃圾場一樣的屋外,隻問了一句:“你準備亂到15日那天,我回來的時候,再整理嗎?”他繞過愛妻的頭往臥室看去,臥室比客廳還慘烈。
羅初有些不好意思,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抓著自己的後腰撓,撓了一陣:“我現在就收拾。”
收拾起來,倒是很快。發黴的食物、過期的零食、油了的衣服,洗不出來的工具,懶得洗滌,統統都拋棄。用特大號的垃圾袋,裝了十袋。
愛妻的儉樸品質再沒彰顯,她用最快的速度來讓丈夫消氣。
許諾一邊擦冰箱,一邊又想到另一件事:“阿初,今天不是工作日嗎,你怎麼不去上班?”
羅初一震。
“今天是工作日嗎?”她翻找手機,可總是找不到。沒有耐心,就打開平板,一看時間,發現自己從周六開始就這麼吃吃睡睡,懶到了今天已經是周三。
阿初捂著額頭,哎呦了一聲,放下笤帚就要去換衣裳上班。
許諾從一堆垃圾中找到了她沒電的手機。床頭就設有無線充電器,但她把手機散漫地扔在了陽台垃圾裡,幾天也沒有理會。
手機開機,阿初的衣裳也換好。她的頭發,又臟又油,放在從前,不洗頭絕不可能出去見人。可今天阿初就這麼拎著包,匆忙出門了。
愛妻是怎麼了?許諾不知道。他站起身來,回籠覺也睡不得,隻好來再細致地做一遍衛生。
還沒有熬過中午,愛妻又回來了,她垂頭喪氣進門來,見了許諾,又堆著笑:“我被強製休假了。”
她這句話算是總結,語氣很委婉,並沒有說早上分管領導建議她自行離職的事情。好在還有年假,還有這麼多年工作的情分在,於是她索性厚著臉皮說要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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