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憶寒的第一反應是傳音,讓他這惹禍精師弟從哪兒來的趕緊回哪兒去。
也不知陸師伯都來了,常歌笑是怎麼從他眼皮子底下溜掉的。
然而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方才他與雲燃一到此地,便感覺到在場的元嬰期以上修士,少說有三四人,都是昆吾劍派的劍主劍君,隻怕比他修為高的也不是沒有。
他與常歌笑並未如同雲燃般印記過靈識,眼下傳音是有可能被比他們修為更高之人聽去的。
萬一那樣,反倒暴露了兩人不是劍派弟子,徒惹事端。
沈憶寒隻得忍了,打算一會另想法子和師弟接頭。
另則雲燃一到這片密林上空,便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在場沈憶寒能感覺到的元嬰期修士中,三個都沒落到下方地麵上,一個乘坐在不遠處半空中一架四麵垂簾騰雲轎中,微風吹動,轎子四麵紗簾拂動,露出轎中人半截水色衣裙;
一個在一艘靈舟模樣的飛行法器中;
另一個領著數名弟子,倒終於是好好禦劍而行的了,卻是兩人都認得的熟人,那位長春劍君。
長春劍君先靠了過來,微笑著拱手道:“方才的事我已聽涵兒說了,多謝雲真人對晚輩座下弟子回護之恩。”
雲燃略頷首:“舉手之勞,不必多禮。”
沈憶寒感覺長春劍君眼神在自己身上略停了停。
饒是沈憶寒明知,他不太可能看得出自己有問題,然而對上長春劍君目光時,卻也不免心虛了一下。
或許是因為兩人修為相近——
沈宗主頭一次有些後悔起自己不曾好好修煉來。
他這修為,放在外麵倒還勉強夠看,可惜到了昆吾劍派,任意一個劍君,都至少是元嬰期,更不必說劍主了。
好在他畢竟是妙音宗一門之主,小派雖然是小派,傳承數千年,畢竟也總有些家底,掩斂氣息的寶物瀛洲賀氏有,他們琴鷗島沈家自然也有。
長春劍君笑道:“真人一心問道,不染塵俗,沒曾想也來湊這傳承的熱鬨?”
雲燃還未答話,那靈舟中便傳來一人的嗤笑聲,道:“沽名釣譽假清高罷了,平時也罷,如今見了劍道傳承現世,又哪有不眼熱的道理?”
這聲音耳熟的很,正是天通劍主。
雲燃大約是早已習慣了此人的言語挑釁,隻仿佛沒聽見一般,壓根不理天通劍主,沈憶寒跟著他正準備落地,那一直安安靜靜的四麵垂簾騰雲轎中,卻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雲師弟座下並無弟子,一人不能得兩顆劍道種子的傳承,盧師兄你並非不知,又何必當著這般多小輩的麵冷嘲熱諷?我倒聽說,傳承現世才不過一日,師兄的愛子便四處封山圍林,但凡發現了疑似實塚之地,便不許旁人過去,彆峰弟子若不從,動輒出手傷人,囂張跋扈,好不厲害,難道這傳承眼下連是當年哪位劍主留下的都尚且不知,便已經姓了盧了?”
她輕笑一聲,繼續道:“雲師弟是否假清高,我倒不知,不過想來他一個出家人,的確是要比師兄峰上那樣十幾個姬妾,六根清淨些的。”
“穆師妹,你……”
靈舟中傳來天通劍主惱怒的聲音,然而不知為什麼,他話到嘴邊,最後似乎又還是憋了回去,隻冷哼了一聲,未繼續多說什麼。
竟是平白忍受了那轎中女修的冷嘲熱諷。
轎中女修也不再說話了。
沈憶寒心念一動,猜出了這位替好友說話的女修身份——
應該是碧霞劍主。
碧霞劍一脈,輕靈婉約、飄揚自在,這一脈傳承多傳女子,沈憶寒聽聞此代碧霞劍主天資極高,如今昆吾劍派中,若隻論境界,幾位太上劍主之下,除了雲燃便是她,是個驚才絕豔的人物。
無怪天通劍主也隻能被她懟。
沈宗主對這位仗義執言的碧霞劍主心生好感,不由往那頂垂簾騰雲轎的方向多看了兩眼。
雲燃忽然傳音。
“不必看了,碧霞已有道侶。”
“……”
沈宗主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好友這話是什麼意思,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傳音道:“想什麼呢?我不過就是覺得,這位仙子十分仗義,才多看了兩眼罷了,再說我哪裡就這般沒有自知之明了?我一個壽元將儘的小小元嬰,怎能配得上人家?”
兩人傳音間,下頭山林間一股狂風刮過,有弟子興奮道:“動了,動了!”
動的是樹林中的陣法。
沈憶寒與雲燃二人還未落地,此刻騰空在樹林上方,看的格外清楚,隻見樹林中一片圓形地麵忽然凹陷了下去,地表土石坍塌,樹木傾倒,那處地方憑空出現了一個黑幽幽的大洞來,深不見底。
有人道:“這次是實塚了!”
天通劍主的靈舟內飛出幾道劍光,沈憶寒定睛一看,發現卻是剛才那被雲燃教訓的“鹿茸”,領著數名弟子禦劍往地麵的大洞中飛下去了。
天通劍主倒是沒有下去。
他畢竟是一峰劍主,眼下小輩們爭奪傳承,他前來護法還可,要是也真跟著一起進去摻和,那便是壞了規矩,會被所有昆吾弟子群起而攻之。
有天通峰弟子以身作則,眾弟子這才如夢初醒,儘管明知傳承中多有凶險,卻仍是一咬牙,緊隨其後飛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