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涼清,節運氣舒。
正是風光好時節。
一輛輛輜車碾著泥濘官道行駛,從兩匹馬拉的樣式來看,這群人定是達官貴人。
待到野外草長,眾人才下了馬車,步行登山。
這群人戴白綸巾,衣裳博大,披鶴裳裘,風流相仿,出行皆有僮仆相隨。
為首的老人瘦成了皮包骨,形神虛弱,唯有一雙冷眸銳利。
謝安石望著高山,滿眼皆是當年的自己,那年他隱居東山,再起複職,往後夙興夜寐,奠定江左霸業。
直到暮年交權歸家,此後放情山水,言詠屬文。
士族權貴們有謝家子弟,其他豪族的家主、年輕人等等,皆跟在他的身旁,他們身上的裝扮也大多模仿謝安石。
不遠處,莊園宏偉,糧食碩果累累,在這荒田遍地的亂世,也算是難得一見的奇景。
“慶之,這是什麼人家?”
“叔父,我跟你說過的柳莊,您服用的青柳丹便是此人所煉。”謝慶之扶著老人。
“哦,原來是方士。”謝安石想起來了,前段時間自己本該就死了,謝慶之求來的青柳丹又把自己拉了回來。
一旁充當邊緣角色的陸謙之適時開口,道:“莊主是太湖學生梁嶽,此人曾經招募義軍平定米賊之亂。”
陸謙之自從兒子死了,也不太上心鑽營了。
如今有機會報答梁嶽,於是主動為梁嶽說好話。
若得謝安石舉薦,梁嶽以後在官場可以說是平步青雲。
“謝慶之,邀過來一起郊遊。”
人群之中,馬家嫡子馬俊文神色焦急,他明白梁嶽的才乾,這次家裡為他搭建了舞台,難道要被這個家夥搶了?
很快,柳莊收到拜帖,馬車停在門口。
“我想見此人。”梁嶽說道。
“老夫也去,看看這個北伐功成的家夥長什麼樣。”
“您去就去吧。”
石泉子杵著拐杖起身,聞言有些無語,道:“能否彆用迎合絕症病人的語氣,老夫有那麼不堪嗎?死則死矣,有何懼之?”
“…,劉玨,出來!鮑乾,帶上燒烤架、木炭、羊肉、醬料。”
老的帶了,順便帶其他人吧。
反正是他們先乾的,畢竟聚會中途叫人本身就有點冒犯的意思。
“來啦!”小女孩撲進梁嶽懷裡。
一老、一幼、一壯、一少。
奇怪的組合帶上馬車。
此時謝安石眾人已到東山,錦緞鋪地,美酒佳肴。
高談闊論不絕,觥籌交錯不止。
不拘禮節,灑脫倜儻。
看似滿滿的鬆弛感,大部分是表演人設的故作鬆弛。
此時,嘈雜的聲音傳來,一隻烏鴉在空中盤旋不止。
更有女孩嬉笑,老人咳嗽,鍋碗瓢盆的叮呤當啷,聲音蓋過了典雅琴聲,有種焚琴煮鶴之感。
正是梁嶽帶著一家子來了。
陸謙之捂著額頭,暗道不妙,這也太失禮了。
“學生梁嶽,拜見太傅。”梁嶽不卑不亢,鮑乾哐當一聲放下鐵架子和兩個包裹,這家夥也服用五石丹,內力小成,氣也不喘。
有人忍不住喝道:“梁嶽,太傅隻邀請你一人,登山雅集之事,你拖家帶口成何體統,不怕得罪太傅嗎?”
梁嶽笑道:“太傅有說不讓帶嗎?無欲則剛,我僅有遊玩之心,何須謹小慎微。”
“倒是你,詩文提前背好了嗎?不然如何取悅太傅。”
謝安石一愣,隨即仰天大笑。
“哈哈,好一個狂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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