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縣衙門口,三個人下了驢和馬。太爺鄧九如就說:“掌櫃的,你在這兒等等哈,我進去找個朋友,一會兒就回來。”那朱二禿子趕忙說:“去唄,我也有個朋友在班房裡當差呢,正準備排班伺候太爺您嘞。”大家都散了,有幾個頭兒都招呼朱起鳳說:“二掌櫃的,來來來,到屋裡坐坐,喝杯茶。”朱起鳳也不客氣,說:“各位哥們辛苦了哈。”然後自己就到了班房,驢讓小夥計接過去,自己進去等著喝茶。這時候就有人問他:“二掌櫃的,啥事兒跑這兒來啦?”起鳳回答:“去瞧點活兒唄。”又問:“在哪兒瞧活兒呢?”他說:“跟著那位相公去瞧活兒。”接著又問:“就是剛才進去的那位相公?”朱起鳳點頭說:“正是。”那頭兒就說了:“這號人看著不錯,咱就等著出來聽信兒吧。”
沒一會兒,裡麵梆點齊響,太爺升堂了。朱二禿子正發愣呢,突然就聽到裡麵喊:“帶禿子!”立馬就有一個頭兒過來說:“太爺升堂了,帶你進去。”說著就把鐵鏈“嘩啦”一下搭在他脖子上。二禿子一下子就懵了,問:“這啥情況啊?咋回事兒啊?”頭兒哼了一聲說:“我們也不知道,你到了堂上就明白了。”然後就把他往上帶。在喊喝聲中,把禿子帶到堂口,讓他趕緊磕頭。鄧九如大聲說:“抬起頭來,你可認識本縣?”朱起鳳這一看,嚇得差點尿褲子,心說:哎呀媽呀,原來那個讓瞧活兒的相公是本縣知縣啊。他自己心裡有鬼,自然就膽怯得不行。太爺又問到他哥哥的病上,說:“朱起鳳,你把你哥哥咋害死的,又咋謀了你嫂嫂,趕緊從實招來,免得受那三推六問。”接著叫官人把鐵鏈挑去。禿子又趕緊磕頭,說:“太爺在上啊,我哥哥都死了兩年了,到現在我這眼淚還時不時地流呢。再說我們是一奶同胞,我哪能乾那種喪儘天良的事兒啊?就求太爺口下留情,您這一輩當官,以後輩輩都當官。這話要是傳出去,我可就沒法在外頭交朋友了。”鄧九如“啪”地一拍驚堂木,說:“哼!你可真大膽。我問你,你哥哥得啥病死的?”
禿子連忙說:“是急心疼的病。人要是得急心疼那肯定活不了啊。我哥哥得病不到半個時辰,大夫剛到門口,我哥哥就斷氣了,沒辦法就把醫生打發回去了。”太爺又問:“你是怎麼謀你嫂嫂的,從實招來!”禿子差點哭了,說:“太爺這句話,簡直要我的命啊。我嫂嫂立誌守節,在店裡我就怕有人議論,所以給了她一千兩白銀,讓她回娘家,想守節或者改嫁,隨她自己,永遠不許她再到店裡找我。太爺要是不信,可以問我們的鄰居,他們都知道。”太爺接著又問:“你嫂嫂娘家姓啥?”答道:“姓吳。”又問:“她是哪裡人?”回說:“是吳橋鎮的人。”又問:“給了你嫂嫂一千兩銀子,讓她回娘家,是誰送去的?”這句話把朱二禿子問得嘴巴張得老大,半天說不出話來。旁邊作威的皂班在旁邊大聲吆喝著:“說!快說!”朱二禿子這才結結巴巴地說:“是我送去的。”太爺立刻出簽票,吩咐去拿吳氏。
朱二禿子趕緊攔住,說:“聽人說,她已經改嫁彆人了。要是派人去,豈不是白跑一趟?”鄧九如眼睛一瞪,說:“你好大的膽子!難道說她就沒有親人了嗎?”禿子撓撓頭說:“他們家都死絕了。”太爺大聲叫道:“朱起鳳,實話告訴你,昨天晚上我住在你們店裡,有你哥哥的鬼魂告到本縣麵前,所以我對這件事很清楚。你要是不招出實情,豈能容你在這裡瞎糊弄。不打你你也不肯招認,拉下去,重打四十板!”
早有官人把他按倒,揪翻在地,把他的中衣褪去,“劈裡啪啦”重打了四十板。打完又問:“朱起鳳,快點招上來!”禿子還是嘴硬,不招。太爺又吩咐再打四十板。又問:“快把害你哥哥的情況招上來!”禿子仍然不招。太爺吩咐一聲:“把夾棍抬上來!”“當啷”一聲,夾棍放在堂口。禿子一看見夾棍,就嚇得渾身發抖。這夾棍可是五刑之祖啊,要是用十分刑,骨頭都能給夾斷,筋也能折斷。這是三根無情木,一長兩短,上麵有兩根皮繩,要是當時不招,就把兩腿套上,當中有一個人按住當中那根長的,兩個官人背著那兩根皮繩,往左右一分。上麵叫:“招!”禿子心裡清楚,招出來就得被砍頭,就回答:“沒招。”
就聽見“嘎吱嘎吱”一響,那可厲害嘍。有個讚為證:鄧九如,要口供,打完了板子,又動刑。夾夾棍,攏皮繩,兩邊當下不留情。真是官差不由己,一個背來一個攏。蕭何法,共五種。刑之首,威風凜凜。壯堂威,差人勇,為的是分明正邪鎮口供。嘎吱嘎吱響,三根木頭湊在一起,一處用力。穿皮膚,實在疼;筋也疼,骨也疼。血攻心,渾身冷,麻酥酥的一陣,眼前冒金星。銅金剛,也磨亮;鐵羅漢,也閉眼。人心似鐵,官法無情。好一個朱二禿子,咬緊牙關就是不招承。太爺叫招,他怎肯應?又說用刑,渾身劇痛。太陽要破,腦髓欲崩,“哎喲”一聲昏過去,禿子當時就丟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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