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和皇後幾乎同一時間趕到了常熙殿。
兩人到時,瓊籮姑姑神態自若地指揮著一切,整個場麵井然有序,毫無慌亂之感。
敬嬪上前輕聲稟報道:
“沈妹妹是在申時一刻開始發動的,此刻沈夫人正在產房陪伴惠嬪生產。想來時間還要許久,皇上不如先坐下歇息。”
雍正神思不屬地應著。
目光抬上空中,眼看著日頭漸沉,寢殿中卻一直悄無聲息,隻有宮女穩婆們忙碌的身影來回穿梭。
額頭上不由冒出了冷汗,一時之間竟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乾些什麼才好。
見沈眉兒身邊的貼身侍女采星從寢殿中走出,雍正連忙迎上前去,急切地詢問裡邊的情況。
采星如實將接生嬤嬤的話重複一遍:
“接生嬤嬤說,娘娘這一胎胎位很正,隻等宮口開全便可順利分娩。奴婢此刻正要去為主子準備些參湯提神……”
聞言,眾人心中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太醫傅子竣也一直守候在殿外,聞言點了點頭,沉聲道:
“娘娘畢竟是頭胎,生產之時自然會有些艱難。但娘娘素來身體康健,想必應無大礙。”
寢殿裡不時傳來沈眉兒壓抑不住的痛呼,那聲音斷斷續續地更叫人揪心。
不過沈眉兒雖然沒有生產經驗,可她也知道如今產道未開的時候不能浪費力氣。
因此緊咬著一塊布巾,拚命忍受著那如刀絞般的劇痛,隻在實在撐不住的時候,才忍不住低聲叫嚷幾聲。
她躺在櫸木雕花大床上,臉色蒼白卻透著堅毅,汗水沿著她細膩的額頭如瀑雨般滑落,浸濕了鬢角的發絲。
腹中的疼痛仿佛要將她撕裂一般,幾乎讓她窒息。
她雙手緊緊抓著身下的寶藍色暗紫紋雲紋團花錦被,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無數洪流在她體內奔騰肆虐。
身下早已被汗水打濕,黏膩不堪。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沈眉兒仿佛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骨節正在一節一節地裂開,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痛苦至極。
她甚至隱約能聽到自己體內傳來“咯吱”般的碎裂聲,仿佛有什麼正在她體內頑強地掙紮著,想要突破重重阻礙,來到這個世界。
幾位經驗豐富的穩婆神情專注,她們或忙碌地準備著接生所需的器具,或輕撫沈眉兒的背脊,以溫柔的話語安撫著她的情緒,指導著她如何調整呼吸,如何更好地用力。
沈眉兒在陣痛帶來的混沌中,仿佛被無數聲音包圍,耳邊不斷回響著:
“用力!再用力一些!”
她拚儘全力掙紮,直到力氣幾乎耗儘。
終於,在一陣更為猛烈的陣痛之後,似乎有巨大的輕鬆和喜悅傾瀉而出,環繞在她周遭。
沈眉兒如釋重負,疲憊至極,仿佛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緩緩陷入了一個深沉而黑暗的夢鄉。
在夢中,她經曆了一段漫長而紛亂的旅程,那些過往的點點滴滴,無論大小,都如潮水般紛至遝來,瑣碎而清晰。
夢境如此漫長,從那個世界到現在,那麼多的事一幕幕在眼前閃過,仿佛已經曆了一生那般久遠的時間。
而在產房外焦急等待的眾人,同樣備受煎熬。
雍正雖被阻隔在產房之外,但那份焦急與擔憂卻透過緊閉的房門,清晰地傳遞給了每一個人。
他來回踱步,不時詢問著門內的情況,雙手緊握成拳,顯露出內心的忐忑與不安。
隨著二月二日子時剛過,內殿中突然一聲尖銳的慘叫。
等在外間昏昏沉沉地眾人猛地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