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軍和妻子都隻上白班,晚上回家,由於推卸了在采石廠巡夜的安全責任,感覺輕鬆了許多。
但是柳三軍閒不住,避著妻子購了一支獵槍,晚上就到屋後黑森森的林子裡打獵。
那林子連著蜿蜒的群山,峰巒交疊,穀深崖陡,除了沒有吃人的猛獸,各種禽獸都藏匿其中,夜晚出獵,一般都有收獲。
一天淩晨,蔡鐘生從夢中醒來,聽到家裡有響動,隔壁房燈也亮了,原來是丈夫這麼晚回了。
她沒說什麼,披衣起床解手,聞到一股血腥味,便問丈夫,家裡怎麼有味道?
柳三軍正在煮麵條弄宵夜的,隨便答道,我可沒聞到什麼味道。
蔡鐘生從坡屋後麵的茅廁裡出來,走到正屋中間房裡,發現木盆裡放著一隻死野兔,它皮毛灰黑,兩隻眼睛像從肉裡擠出的兩隻紅珠子,充血一樣暗淡無光,一動不動的。
她起了惻隱之心,聯想到曾經買烏龜在海裡放生,感覺這野兔也是生靈,不應該獵殺,但她尚不知這是否是丈夫獵殺的,一看牆壁上還掛著一支獵槍,就明白了。
她質問丈夫,三軍,這隻野兔是你打死的?我還以為你在采石廠上夜班呢,誰知你下班了就帶著獵槍進山打獵,你知道嗎?這是造孽。還記得你到廣州買回那隻給你托夢的烏龜放生嗎?
柳三軍本想反駁,聽到這裡,就像被人抓住了軟肋,沉默不語,塞進嘴裡的麵條也停止了嚼動,他暗裡反省自己是不是錯了?
他從廣州買回放生的烏龜是給他托夢過,現在被他獵殺的這隻野兔會不會托夢自己呢?會不會報複這個家而使家道不寧呢?他越想越後怕,忽然對妻子說,我認罪!
兔子都被你打死了,認罪有什麼用?蔡鐘生數落幾句,就回床睡覺。
宵夜後,柳三軍也淨身上床,枕頭塞得高高的,卻怎麼也睡不著。
一大清早,他就把這隻嘴裡沁著血的野兔拎到後山坡上,用鋤頭挖一個坑,把它埋了,還壘起一個小墳,將帶來的香燭插穩點上,然後叩幾個頭,表達出內心的懺悔就走了。邊走邊說,野兔哦,我給你認錯陪罪,你可不能怪罪我、報複我。
柳三軍的行為過程被後山放牛的鄰家漢子邱得財窺見了,待他一走,邱得財便拿一把挖鋤來,推開土堆,刨開坑,取出那隻野兔,拿回去剮皮剔肉,和苕粉、蘑菇一起燉一鍋鮮湯。
他沒有獨自享用,卻是打一瓶酒,在桌上擺上花生、竹筍和鹵藕等配菜,在傍晚趁柳三軍下班時,笑眯眯地叫他來喝一杯。
敬酒時,邱得財不停地向柳三軍道謝,柳三軍抿一口酒說,應該我謝你呀!怎麼搞顛倒了?邱得財用湯勺舀幾砣兔肉放在他碗裡,依然臉上堆笑地說,沒有搞顛倒,我應該謝你。
柳三軍聞著香噴噴的兔肉,當然,他不知道這就是兔肉,隻是用筷子搛一砣塞進嘴裡,津津有味地邊吃邊問,你為什麼要謝我?
邱得財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站起來從身上拿出手電筒撳亮,將它的光柱照在堂屋前的天井裡,問他看見什麼沒有。
柳三軍也站起身,順著手電筒射出的光柱,發現天井的石板上攤著一張血糊糊的毛皮,便說,這不是兔皮麼?我昨晚打獵打了一隻兔子,我家婆娘不讓吃,我清早起來,就將它埋到後山上了。
邱得財坐下來告訴他,現在吃的兔肉,就是你埋了的那隻兔子肉。
柳三軍停箸驚詫地問,你把我埋了的兔子從土裡刨出來了?
邱得財點頭,抿一口酒說,我這樣做錯了嗎?
柳三軍說,你這樣做談不上錯,隻是出乎我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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