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紅娟想:八哥是不是認生呢?又從櫃裡取出一個小酒盅,將切成碎條的香腸放幾根在裡麵,然後打開鳥籠的小籠門塞進去,再將小籠門關上。
她退讓到一邊,隻見八哥用它那還有些黃邊的尖喙啄了一下,已經將一根香腸的碎塊銜在嘴裡,欲咽未咽,又吐了出來,掉落在籠底,又從籠底的竹條間隙掉落在地上。
龍大發正坐在沙發上抽煙,他看到妻子給八哥喂食香腸碎條,笑著說,八哥隻吃魚蝦蟲子之類,不可能吃香腸吧!
葉紅娟忽然想起小時候看到鄉下的幺叔籠養過一隻雛八哥,喂的確實是魚蝦和蟲子。
後來那隻八哥不需要籠養了,它和幺叔有了感情,與整個村莊的人都有了感情,白天出籠在外麵覓食,總是愛和人在一起,也不懼怕村裡的人,它知道不會有人有意傷害它。
可是有一次,幺娘到地裡薅草,八哥跟著跳來跳去,覓啄土裡的蟲子,往往一鋤下去,從地裡翻出的碎土中會有幾隻小肉蟲,八哥喜歡吃,它也眼疾嘴快,一下子就啄食了。
天有不擇風雲,於眾生一樣,連蟲豸也不放過。
那次,幺娘未注意,一鋤頭挖下去,跳過來啄蟲子的八哥卻被挖斷了脖子,它的眼睛看著幺娘,不知是責怨,還是惜生戀世,又好像要見一見幺叔才肯瞑目似的,故而久久未閉眼。
最後幺叔來了,它才肯閉眼。幺叔將八哥的屍體葬在一座小山上,還在它的墳前默哀三分鐘,把它當亡友一樣對待。還心情沉重地說,可憐的八哥,我正準備給你的舌頭作一次修剪,讓你和鸚鵡一樣能夠講出人話,和我作語言上的交流,可是你……
說到這裡幺叔眼裡已噙著淚水,又正一正嗓門說,不幸的八哥喲,我真替你感到惋惜。祝你一路走好!
葬八哥的那天,葉紅娟還是一個鼻涕伢,她站在小山邊,離幺叔隻有幾丈遠,所以幺叔的舉動和言語她都清楚,至今都難忘。
這時,她對丈夫說,大發,你怎麼不在漁場帶些魚蝦什麼的回來喂八哥呢?
我忘記了。龍大發從沙發上站起來說,魚蝦多的是,我馬上打個電話,叫良山撈些魚蝦,我等會兒去漁場帶回來。
葉紅娟見龍大發打過電話,沒有立即起身去漁場,而是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儘管八哥在籠子裡呷呷地叫,卻也不影響他的睡意,並且他還打起鼾來。
約過半個多小時,葉紅娟耐不住了,想快點弄到魚蝦什麼的給八哥喂食,便將丈夫推醒,催他快點到漁場去。
他起身時,接到電話,他的漁場所在的沙礫鎮政府通知他去領一張十佳企業家申報表,便不得不放棄到漁場去的行程計劃。
葉紅娟一陣苦笑,望著丈夫說,真是計劃不如變化。她扯一扯丈夫的衣襟強調說,這樣吧!你在鎮裡領了什麼的表,就順便到漁場去,把良山給我們撈的魚蝦帶回來。
龍大發拿起梳子正在梳頭,他每次要出去見一些有頭麵的人物或者到比較正規的場合,都要修修邊幅。
此刻,他正對著鏡子梳頭,還漫不經心地說,那就說不準了,我到鎮裡去說不定還要開會或者還有其他事耽擱呢,彆指望我了。
葉紅娟把手一擺,說算了、算了。待龍大發剛剛出門,她拎著裝有八哥的鳥籠也出門了,徑直乘公交車到西城集貿市場去購買小魚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