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隔三天花神保就要娶親了,一家人都高高興興地做準備工作,有的向親戚朋友發請帖接客;有的聯係敲鑼打鼓的迎親隊;有的按預計的婚宴桌數安排菜譜,並按菜譜標明的具體數目上市購菜;有的陪花神保到親家去認親過禮,送出的大致為豬肉、煙酒和現金等禮物禮金。
親家那邊也在為女兒趙紅燕出閣做準備,人人都歡歡喜喜,眉梢眼角都挑著花蕊般燦然的笑意。
唯有馬上就要做婆婆的邢荷秀心裡壓著一塊石頭,笑不出來,但是親戚朋友來幫忙了,或碰到了順口恭賀一聲,她也得裝笑、陪笑,甚至是苦笑。有這種感覺的時候,她就把頭偏到一邊或微低著頭,努力不讓人家看出她內心的隱憂抑或不快。
第二天,邢荷秀買了水果、糕點和酒肉一並裝在袋子裡送給魏瞎子,並拉住他的手摸著說,這是什麼,那是什麼,可是魏瞎子把手縮回來搖著說不要,邢荷秀知道情況不好,眼淚都要垮出來了,就伸手扶著魏瞎子的身子慢慢下滑,雙膝撲騰著地,讓魏瞎子知道她下跪了,又聽到她說,魏師傅,你不救救我伢兒,我就不起來。
聲音裡帶著哭腔,又接道,我伢兒馬上就要大人了,後天就結婚。魏瞎子被搞得騎虎難下,他遲疑一陣說,這樣吧!我到耳房裡去,你跟我來。
邢荷秀擦一把眼淚,站起來,把一袋禮物往他家堂屋裡一擱,就跟魏瞎子進了耳房。魏家人隻見魏瞎子湊近邢荷秀的耳畔指指點點說了一陣話,聲音很小,邢荷秀不停地點頭。他們站在耳房外聽不清楚說的什麼,忽然又聽到魏瞎子用正常說話的聲音對她講,你照我說的辦法試一試。邢荷秀回答,一定,一定。
花神保結婚做新郎的當天,曾經在窯坡氹裡給胎油子——已在花家投胎長成青年的花神保出了餿主意的小鬼當然清楚這個信息。
它對眾童子鬼說,今天是胎油子的大喜之日,也是胎油子作為人身的大悲之日,今晚哪個去接胎油子回來?眾童子鬼默不作聲,小鬼怪模怪樣地說,今晚不管是哪個去接它回來,都不會虧輸,還有賺頭。忽然內中一個童子鬼答腔,有麼賺頭?
這你不知道?胎油子結婚,有大肉大魚等美味佳肴吃;還有喜糖和爆米花吃,不過要提前去最好。小鬼再次發表意見。
都吃過了,正席正客在今天中午;新娘子已入了洞房,撒喜糖、抓爆米花的時間也已經過了。另一個童子鬼說。
那些好菜、好糖果、噴香的爆米花根本沒有吃完,哪個去都可以享用,搞飽了肚子,到了半夜,再接胎油子回來沒有問題。
還是你去吧!這麼好的差事,我們不能跟你爭。再說20多年前,你對胎油子作了承諾,可不能食言嘍!眾童子鬼異口同聲地講。
那麼我就不客氣了,你們等著,在雞叫之前,我就把胎油子接回來。小鬼說著提起膽子,出了窯坡氹,徑直下山,朝花家走去。
到了門口,門神一把抓住它,將它甩出丈許遠,吼道:哪裡來的野小鬼?到花家來乾什麼?
小鬼摔痛了屁股,爬起來,滿臉堆笑地說,門神爺爺,得罪了,沒有向你打招呼。我是有事而來,這你應該知道,今天是你家花神保公子結婚的大喜日子,我來送個恭賀;還有嘛!想搶個頭胎,今晚不用說了,洞房花燭,姻緣際會,新婚夫妻那種美事是少不了的,我真想搶個頭胎,門神爺爺成全我吧!
門神輕捋長髯,猶疑不語。小鬼就乖巧地跪在他麵前磕幾個響頭,然後抬頭接道,我將來如果成了花家的孩子,一定記得給你焚香拜祭,讓我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