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輛車四門六座,前頭坐人,後麵裝貨,屬客貨分裝的小卡車。車子開進城,到宰坊的磅秤上磅過豬,四頭豬的毛重一共940斤,當時價位按每斤4塊錢算,合計3760塊錢,但沒有及時結賬。
公公和幾個隨行的人開著卡車先走了,隻有裴豔留下來,她拿著開好的票繞到宰坊北麵財務室找出納結賬。
裡麵一個男人叫她稍等。一會兒,站在門口的裴豔看見那邊廁所裡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黑發如瀑,素麵朝天。
那女人走到財務室門口滿臉堆笑地問她找誰,裴豔說找出納。那女人說,我就是,你結賬吧?多少錢?
裴豔見她進了財務室在一張漆亮的辦公桌前坐定,便將攥在手裡的那張蓋了宰坊大紅印鑒的票據給她,說這多錢,你看。
出納接過票,拿筆在票角的空白處打個勾,很熱情地說,3760塊錢,馬上跟你接。裴豔不語,見她從抽屜中拿出厚厚的一遝新票子,把點數的一小遝錢遞給裴豔叮囑道,我點過一遍,你再點。
裴豔接過這遝新票子,雖然這不能說是自己的錢,但是拿在手裡,內心裡仍然熱乎乎的。裴豔點數時,還伸出指頭從舌尖上沾些濕氣,以防票子打滑。她先後數過兩遍,每一遍都數得較慢,因為受傷做過手術的左手食指不太得力,也不能讓它得力。她畢竟數完了,之後抬起頭對出納說,沒錯。
沒錯就好。你要搞清楚,出了門,有什麼差池我就不管了。出納在她數錢時,卻是緊蹙雙眉,這會兒又朝她微笑著叮囑。
裴豔把這遝錢朝隨身攜帶的手提包裡一塞,拉上拉鏈,重複地講,沒錯。跨出財務室,朝外走了幾步,又聽到裡麵的那個男人說,那個女的,我看她數錢挺認真的,眼睛瞅了又瞅,手指捏了又捏,搞了那麼久,怎麼會錯呢?
裴豔覺得這話是褒自己,又像是貶自己,她拿不準。偶爾回頭想觀察那個男人的神色,他卻坐靠在擺著賬簿的桌麵前埋頭打算盤。
裴豔乘車從縣城回到家裡,比她先回一步的公公正和那幫人一起從小卡車上忙著卸豬飼料,一袋袋的從屋場前搬進豬場裡的倉庫。待事畢,見公公淨手後,裴豔把手提包裡的那幾遝新票子拿出來遞給他說,爸,賬結了,你數一數。
洪老板接過三匝錢,走進屋裡,置於桌上,不慌不忙地數,之後朝跟進來站在他身邊的裴豔說,不錯,是3760塊錢。
爸,那我的事就算辦完了。裴豔開心地說著,就要走開。
洪老板卻從一遝錢中掏出一張50元新幣遞給裴豔說,還有事,你跟我到村北頭雜貨店買一盒30塊錢的煙來,找的零錢你就拿著,不用給我,把煙給我就行。
裴豔接過錢,出門徑直走到村北頭雜貨店,店主洪精明笑眯眯地迎上她問,要什麼?
我買一盒30塊錢的香煙,看哪種牌子好?
洪精明朝陳列著各種香煙樣品的櫃台一看,正想介紹一款她所說的價位適中的香煙,裴豔卻已經把那張50元新幣塞在他手裡。
他用手一摸,覺得不對勁,再定睛看,也不全部相信自己的感覺,就打開櫃屜拿出備用的驗鈔器把這張50元新幣一試,竟然發出“吱吱”的叫聲。
洪精明馬上把這張50元新幣退給裴豔說,這是一張假錢,我用驗鈔器跟你驗了才敢這麼說,其實我一拿到手裡,就有一種感覺,這張錢的紙質比真錢的紙質厚些,反正有破綻,你怎麼沒有發現?這張錢是從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