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在城內逛累了,易啟賢就把黑貓帶到城郊的一座山嶺上,坐在綠草如茵的山地上曬太陽。曬著暖洋洋的太陽,慢慢地易啟賢靠著一塊茶幾樣的石板睡著了,當然是淺睡,眼瞼微合,耳朵卻挺關事,時而聽到嚓嚓的響聲,他知道黑貓沒有睡意,正在林子裡穿來鑽去的玩耍,管它的呢,易啟賢依然舒坦地淺睡著。
倏地,分明聽到一隻野物什麼的發出尖利的慘叫聲,接著,又聽到黑貓發威抑或警告什麼而發出的唬唬的叫聲。
易啟賢一激動就睜開眼睛抬頭一看,好家夥,黑貓居然從林子裡逮住了一隻野兔。野兔已被咬得半死,但身子還在抽搐,正被黑貓銜在嘴裡,朝他走過來。
易啟賢高興得拍巴掌稱讚,哎呀,黑貓你又立了一功,不過這個功不是為破案立的,而是為了改善我的生活立的,不錯,不錯。黑貓會意地將咬著的野兔放在草地上,快死的野兔卻爬不動了。
易啟賢撿起野兔哼著歌子,喜滋滋地帶著黑貓下山,回到巡警大隊把野兔往食堂一放,向事務長作個交待,廚房裡的人都勒起袖子蹲下來弄野兔,剝皮剁肉,爐膛裡的火燒得紅紅的,約個把鐘頭,隔老遠就能聞到食堂飄逸著的野兔的肉香味。
易啟賢把巡警同事都叫來,備些燒酒,圍坐一張圓桌,熱熱鬨鬨歡歡喜喜地舀了一餐。當然也給黑貓丟了幾塊兔肉,大夥兒說它是破案能手,更是狩獵能手。
易啟賢一個勁地樂,說下次我把黑貓帶到高山上去,說不定能夠咬一隻麂子回來,我們就可以大飽口福了。
可是沒有下次,十多天後,黑貓不知乾嗎蔫了,沒有勁,繼而站都站不穩,伏在地上,慢慢地不動了,它死了,死在犬舍裡。
易啟賢叫來獸醫也遲了,他對它依依不舍,又是撫摸又是流淚,不亞於失去了一位親人樣的內心裡滿是失落感和寂然。他便規規矩矩地在山上挖一土坑葬了這隻昵稱黑貓的警犬屍體,並壘起一塚墳,在墳前叩了幾個頭才離開。
黑貓死後,其靈魂還在犬舍飄來飄去,不想離開,它看得見和它親密無間的訓導員易啟賢,易啟賢卻看不見它。
巡警大隊又交給易啟賢一隻小警犬訓導,由於小警犬(包括所有畜生都有陰陽眼)看得見人看不見的陰性物質,它就時不時地望著虛空裡吠叫。
易啟賢不知道它叫什麼,以為才來的小警犬跟著他不太適應,便蹲下來在它的身上摩挲、嗬護,還將火腿腸剝開給它吃。
它吃著一截,仿佛和哪個動物相爭的一樣再次發出汪汪的叫聲。這樣子,易啟賢真不明白小警犬乾嗎還要叫。隻有小警犬自己清楚,它無法用犬語告訴易啟賢到底發生了什麼。原來易啟賢先前訓導的黑貓的靈魂就在易啟賢身邊晃來晃去,當他將火腿腸給小警犬喂吃之際,黑貓——一隻大警犬的靈魂也過來爭食。小警犬見了,當然就會發出汪汪的吠叫聲。
正在爭食時,大警犬的靈魂倏地被悄然出現的司畜神收在一隻網兜裡,拎在手上,它蹦來跳去怎麼也出不來。
司畜神用獸語對它說,黑貓,你已經死了,還死皮賴臉纏著訓導員易啟賢乾嗎?大警犬的靈魂說,你講慢點,我聽不懂。司畜神隻好放慢語速再重複一遍,大警犬才聽懂。
它偏開話題不滿地問,大神,我在陽間多次立功受獎,應該好好地活它十幾年,我現在還不滿十歲,還不到犬族個體平均壽命的一半,我還沒有活夠,乾嗎就這樣不明不白地病死了?
司畜神正要解釋,大警犬的靈魂口咬網繩,又來上一句,大神,你說慢點,說快了我聽不懂。司畜神哈哈大笑,望著它說,黑貓,我說的是獸語,獸語是畜生道中的普通話,就像人道中的英語一樣,是各國通用的普通話,而獸語便是各種動物通用的普通話,你怎麼聽不懂呢?你要我用犬語說,你才聽得懂是不是?
我習慣了聽犬語。大神,你就用犬語跟我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