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王玉環在嫂子的床上翻來覆去,思想倦了,依稀看見楊公子急匆匆的又往繡樓上竄,卻被嫂子抓住,交送族長。族長橫眉立目,喝令一幫彪形大漢把他五花大綁吊在村前一棵柳樹上棒擊棍捶,朝死裡打。玉環哭成個淚人兒,橫豎也要去救,正踉蹌著撲向楊公子,卻一跤摔倒,醒過來,驚出一身虛汗。
這時,樓板不知什麼碰響,她有些驚嚇,便亮起燈盞。忽然一道閃電撲入眼簾,又聽到淅淅瀝瀝的風雨在窗外騷擾。“劈喳——”一聲炸雷竟把罩著的蚊帳震落,儼然一塊濕雲厚厚的壓在她身上。她後悔不該換床睡覺,她的頭鑽出蚊帳懶得起身拴係,就那麼失眠地躺到天亮,便急忙穿戴下床。開門到廚房洗漱了,準備上樓梳妝,叫喚丫環紅玉上樓看閨房門開了沒有。
紅玉上樓,忽兒驚呼,不好了,出事啦!玉環趕去見紅玉麵色蒼白,一股嗆鼻的血腥味兒撲來。走近閨房門口,見樓板上躺著兩具無頭屍體,血淋淋的。玉環嚇得連連後退,要不是紅玉扶住早已跌倒。
王榮在樓下聽到驚叫聲,迅速上樓目睹慘狀,一陣暈眩,淚如泉湧,隨之狂呼怒叫,我可憐的兒子媳婦喲,是哪個雷打火燒的害了你們啦!那婆婆上樓,更是呼天喊地,抱著無頭僵屍,嚎啕不止。一時間:悲風卷怒濤,愁霧壓眉梢,哀慘慘一片哭聲衝霄漢,痛煞煞萬般悲切貫陰曹。
楊春龍昨日把那篇文章做到夜深入睡,早起備課,翻開那本《四書》,卻見一個紙角兒。打開看時,心裡一怔,正莫名其妙,陡聞樓上哭聲。
以為是玉環小姐出了事,細聽傳來員外數落之語,知是兄嫂二人遭了橫禍,頓念他們平日的好處,尚未圖一絲報謝,禁不住一陣辛酸淚溢出眼眶,喃喃自語,仁兄賢嫂,我要為你們投狀告官,捉拿凶手,以慰你們在天之靈。他懷疑這短短數言的書信不一定是玉環所書,其中必有蹺蹊,便持信上樓,邊走邊抬袖拭淚。
他走進閨房,抱屍悲號的那婆婆反身一把扭住他的雙手直叫嚷,狼心狗肺的下賤畜生,我兒子和媳婦可是你殺害?因昨夜張氏和玉環換床,意在捉奸,被她看破,故有此疑。
大娘,我兩手無縛雞之力,焉敢殺戮無辜?他翻轉掌心說,你看,這書信與此案或許有些瓜葛。婆婆接過它卻目不識丁,王員外奪去過目,怒道,下賤貨,你與玉環做出那種辱門敗戶之事,合謀殺害我兒子和媳婦。
紙上寫的什麼?婆婆哽咽著問。
還不是這個通風報信的妖女,叫他昨夜不上樓去。王員外憑感覺惱怒地直言。
玉環看那紙上是她的字跡,一時悲憤交加,雙手蒙頭嚎哭,悲兄嫂之不幸,憤公子之不仁。婆婆趕去照她的腮幫一巴掌,怒道,說,是怎樣殺害他們的?
這書信是我寫的,我可沒有參與謀殺,你問他。玉環一手撫著一陣麻痛的腮幫,一手指著春龍說,哭著往樓道上奔跑。紅玉怕她尋短見,過去扶住,亦淚流不止。
楊春龍雙膝跪下,噙淚細言,蒙員外大恩,寄居籬下,日習經文,夜做文章,小生著實沒有做那等傷天害理之事。
住口。王員外捏著書信一抖,說這是證據,你每日假裝讀書習文,暗地與我那孽種勾勾搭搭。昨夜他們兩個就想捉你,不料你下此毒手,問你,我王榮哪點對你不住,他們兩個與你又有幾多冤仇?再望一眼無頭屍體,怒火中燒,哼,你殺了人,還把兩顆人頭丟了。員外嚷著,朝他的膝蓋猛踢一腳,說,兩顆人頭丟到哪裡去了?
可憐春龍身子一倒,跌得麵青嘴白,哭道,小生沒殺人哪知人頭?小生蒙您搭救已居數月,不曾上過繡樓,與小姐沒有瓜葛,卻不知小姐寫的那份書信是怎麼回事,要是曉得昨夜上樓有殺身之禍,我這個早該拋屍的賤命小生情願頂替,以換出兄嫂兩條性命,報闔家厚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