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屠戶仰起臉,紅光滿麵的。他回答,好嘞!結果賣了一整天肉,隻賣出一半,天氣還有點熱,若不迅速賣完,容易變壞。
次日再賣時,有的顧客便開始挑剔,說這肉都沉了,有的部位的顏色都變烏了。田銀杏說,削價便宜賣了吧!屠戶就按照她的意思吆喝,來了三三兩兩的顧客,可朝這擺放在板車上的豬肉瞅了幾眼,又悄沒聲兒地走開了。
到了下午,太陽西斜之際,一斤肉都沒有出售。田銀杏懊喪地說,屠戶師傅,這肉賣不了,現在就趁早回家吧!免得天黑不看見走路,縣城離我們鄉下還有十幾裡路哩。
屠戶覺得今天空上街一趟,就這麼回去,心有不甘,便望著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再次拉開嗓門吆喝幾聲,仍沒有人來買這剩下的豬肉。
他就隻好拉著板車和田銀杏一同走出城門,回到家,還算早,天沒有黑。馬郎中迎上屠戶道謝,付給了足夠的工錢,送他走了。
銀杏正準備把這賣不出的色沉的豬肉拿鹽一撒,醃著防壞。未料,馬郎中卻默不作聲地把仍放著豬肉的板車拉到屋後的山邊,然後在肩上搭一塊粗布墊著,將板車上的一小筐豬肉扛在肩上,沿著一條不能走板車的逼仄的山路走。
婆婆也跟著,肩上還荷著鋤。田銀杏把房門關了也跟在後麵。到了山半腰,銀杏發現馬有能把一小筐豬肉放進一個早已掘好的大土坑,一起掩埋。
婆婆用鋤頭不停地扒土填坑,馬有能嫌她動作慢了,還接過他娘的鋤頭不停地築土,幾下子就把那個大坑填平了,還在上麵蓋上一層半腐不爛的樹葉雜草什麼的,讓外人看不出這兒有掘坑掩埋的痕跡。
田銀杏幾次想問,那未賣完的豬肉隻是不夠新鮮,還不算壞,撒上鹽濫它幾天,還可以當醃肉吃,乾嗎要掩埋在人不常去的半山腰,這是什麼原因?她心裡的這個疙瘩一直解不開。
之所以想問沒有問,是因為在處理這事兒的整個過程中,丈夫態度嚴肅,婆婆也不苟言笑,她當然不好開口問。晚上與丈夫同床共枕,田銀杏終於憋不住,開口就問這事。丈夫卻老著臉說,你彆管閒事。
過後幾天,田銀杏到底從婆婆那裡問清楚了——在掩埋那一小筐豬肉的當天中午,馬有能午睡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見胡麗馨的母親對他說,你家裡養著的那頭白豬是我投胎轉世來到你家還債的。馬有能說,你當時攜女兒跑了,我很氣惱,但是從不打算要你還債,至於你投胎轉世變豬是怎麼回事,我一概不清楚。
在我的印象中,你和你的女兒應該藏在某個地方還好端端地活著,怎麼會出現你說的這種情況呢?我真是不敢相信。
胡麗馨的母親伸出雙手朝下輕輕一壓,說馬郎中,你讓我把話講完好不好?馬有能便保持沉默,認真聽她講——你把我的眼睛治好,合當1000吊錢的診療費,這次你們家請屠戶把我這隻豬殺了賣肉也隻得1000吊錢,算我還清了欠債。那多餘的一小筐豬肉自然就賣不動,那是由於我不再欠你們家什麼了。
馬有能說,我已經強調,不打算,也不需要你還債,跑了就跑了嘛!我並不缺錢花,還要你還什麼債?隻是當時令人氣惱,現在我差不多把這事兒忘記了,你又挑起這事兒來,反倒令我生些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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