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一天晚上,附近葛村的居士葛本善匆匆忙忙來到已點燈的錢有德家,扯著他說出花嶺寺最近發生的一件事,他們葛村的葛得利老漢把寺裡廚屋頂上的三片亮瓦偷偷揭走,拿回家蓋在屋頂,使得原本幽黑的房子因蓋了三片亮片就亮多了。
葛本善越說越激動,還伸手將自己坐著的椅子邊緣沉重地一拍,大聲講,這樣搞要不得,怎麼能夠偷寺裡的東西咧?錢有德問,你能夠確定是他乾的?葛本善繪聲繪色地講,怎麼不能確定?葛得利揭瓦時,我正在花嶺寺後麵的山峁上砍柴,聽到動屋頂瓦片的響聲,我循聲望去,不見人,卻見一隻手托起一塊亮瓦,倒過個兒豎著從屋頂的孔眼裡拿下去。
由於開始沒有看清楚人,我立馬從山峁上下來繞到寺門前,葛得利正從寺門內出來,他拎一隻裝滿樹葉的圓口竹籃,好像較沉的,我就問他,到寺裡來乾啥?他臉麵微微漲紅,顯然心裡有點慌。偏開頭不看我,含糊其辭地說,不乾啥!到寺裡隨便走走。
葛得利離寺之際,我來到寺裡的廚房一看,亮多了,原來屋頂不同部位出現三個窟窿,顯然三片亮瓦被葛得利揭下來裝進那隻圓口竹籃蓋上樹葉兒挈走了。不是他乾的這種事又是誰?當時寺裡靜寂得隻有蛐蛐兒叫,沒有其他人進去。
你說給我聽的意思是……錢有德才開口,葛本善就說,我想請你到葛得利家去跟他談,勸他把那三塊亮瓦一向送回花嶺寺蓋在原來的屋頂,要不,一下大雨,雨水從屋頂的三個窟窿裡灌下去,時間久了,房屋頂上支撐的木枋檁子被雨水腐蝕了都會黴爛,還會坍塌。雖然現在寺裡沒有和尚住守,我們作為居士看管一下,也是應該的。
你當時看見葛得利揭瓦,怎麼不阻止?現在我不好去勸說他,他不承認我也沒有辦法。錢有德犯難地講。
我不是不阻止葛得利,當時隔了那麼遠,開始又沒有看見他的麵孔,是繞到寺門口時才看見他,他把三片亮瓦放進籃子裡用樹葉子遮住,我又不好叫他把籃子給我翻找。你不是不清楚,葛得利人很痞,脾氣也壞,我惹不起。你會說話些,我才找你去勸說他。
葛本善說出內心的想法,一抬眼,就看見那邊房裡一個矮胖小孩,正拉著一隻裝了東西而有些鼓囊的編織袋朝這邊房裡使勁兒移動,但無論怎麼使勁,都走不快。
錢有德尚未注意到,他皺著眉正想說什麼,葛本善伸手把他的手肘一碰,然後指著矮胖小孩說,你看,那個小家夥在乾什麼?錢有德莞爾一笑,站起身說,你不明白吧?我家小孩好客,我們大人都沒有考慮到,他考慮到了,將那邊房裡放著的半袋橘子拉過來讓你吃。他力氣小,拉得慢,比較吃力,真好笑。說著,走過去幫孩子把那半袋橘子拿過來,掏出一個遞給葛本善。
小孩也跟過來掏出一個橘子送到他麵前。葛本善連連擺手,說不要,謝謝你!他又問知小孩的名字,連連誇獎,濟世這個名字取得好,這麼小,就懂得施舍,真是菩薩心腸。
走開去玩兒。錢有德這麼一說,小濟世便移開步子,並沒有走遠,而是坐在房中間的一把矮凳上靜靜地聽兩個大人談話。
錢有德講出開始欲說未說的話,本善,你想一想,我也不好去勸說得利,倒不如我掏錢出來,買三片同樣規格的亮瓦蓋住花嶺寺那間廚房屋頂上的三個窟窿,以後就算刮風下雨也無礙。
你這麼想倒好,但不能這麼做。我也這麼想過,買三片同樣規格的亮片也值不了什麼錢。問題是如果我們這麼做了,過不了多久,像葛得利這樣的人又將我們蓋在花嶺寺那間廚房屋頂的三片亮瓦揭去,那我們不是在變相地縱容他?這與姑息養奸又有什麼區彆?
有道理、有道理,我還得硬著頭皮去勸說葛得利。
兩個大人就要出門,剛走到門口,錢濟世就跟上來說,爸爸、葛叔,你們現在去找他沒有作用。
葛本善轉回過頭,撲嗤一笑,心想:這個小屁孩懂個啥?